第二十三章
又飘过几场冬雪,这靖宣年号的最后光景,便只剩下不足一月。
季夏起了个大早,自御膳房中领来不少谷物。
姜思菀卸下繁琐头饰,轻装上阵,袖口以襻膊束住,没了平日里层层叠叠的衣冠遮掩,倒显现出她本就纤细的身形。
锦奕今日没有课业,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姜思菀后头,见她直直走进小厨房,疑惑问:“母后要做什么?”
“今儿是腊月初八。”姜思菀回头对他笑,“按照习俗,要煮腊八粥。”
“御膳房中不会准备吗?”锦奕问。
“自然要备,只是母后想要自己做。”她伸出手,抓了一把篦中放着的红豆,“锦奕想不想尝尝母后的手艺?”
“想!”锦奕脆生生回。
姜思菀捏捏他的脸,“那锦奕先去外头自己玩,等粥做好了,母后叫你。”
她穿越前是个孤儿,少时待在孤儿院时,每到腊八,院长奶奶总会领着他们一起做粥。冬日里的一碗腊八粥,不算名贵,却是能暖进人心里。
如今换了个时代,与先前不同,她有了骨肉血亲,好友亲朋,少时那碗亲手所做的腊八粥,她也想他们也尝尝。
锦奕喜滋滋地点点头,转身便往门外冲,还未走出几步,便直直撞进一人怀中。
“奴才该死。”苏岐朝他跪下。
锦奕‘嘶’过一声,捂着撞疼的前额,刚想问罪,看清来人之后,便瞬间成了哑火。
“夫、呃……”
他有些踌躇,一时不知要称他什么。
这人的身份,以一道屏风划出沟壑。屏风之内,他是夫子,屏风之外,他是奴才。
平日苏岐不言不语,白日也不常见到,锦奕只在夜中称他夫子,但像今日这般直直撞在一起,还是头一次。
“起、起来吧。”锦奕别别扭扭,索性不去称呼,直接越过他,跑出了门。
苏岐头朝他离去的方向偏了偏,沉默地站起身。
“哎,来了啊,快过来,就等你拿木桶来呢。”季夏方才忙着泡豆子,未注意门口的动静,回头见苏岐来了,便连忙朝他招呼。
灶台后站着两个人,季夏在里面,姜思菀在外头,若想交给季夏,免不了要靠近另一个人。
苏岐持着木桶,走过几步,朝内递去。
季夏伸手够了够,实在碰不着,便道:“再近些。”
这殿中就她和苏岐两人伺候,她去拿了谷物,便顾不上去领木桶,只好拜托他去。
苏岐再次挪步,稍稍前行。
这样一来,他同姜思菀便靠得更近。
日光斜射,他的影子打在那人身上,竟将她整个人都拢了起来。
属于那人身上的青竹香气飘散而来,苏岐容色未改,垂眉闭气。
季夏去接,却只摸到一点桶壁,又重复道:“再往前些。”
这次苏岐没有动,他薄唇轻抿,刚想开口,却见面前伸开一双光裸的手臂,自他手中接过木桶后,转身又给了季夏。
那手臂莹白如玉,皮肤如水般细腻,那是二十几年富贵生活将养出来的,和这污杂的疱屋截然不同,也格格不入。
宫中贵人沐浴时,常有阉人在旁侍奉。她们不把阉人当做男人,自然也没有避嫌一说。
苏岐后退一步,淡淡移开视线。
“你自己出来接就是了,非要他递什么?”姜思菀嗔了季夏一句,却是语气轻松,没有半点怪罪的意思。
相处得久了,季夏知晓姜思菀的脾气,当下便朝她笑笑,亲昵道:“是奴婢犯懒,想省些步子。”
她稍稍使力,掌心中躺着的板栗硬壳便被轻易破开,露出里头一枚圆滚滚的果核。又一反手,果核掉入木桶,激起一片涟漪的水波。
她兴致勃勃,“娘娘,做完了粥,咱们再做些腊八蒜如何?”
姜思菀一颗颗挑着花生,将一些或干或坏的剔除出去,闻言动作未停,随意问道:“怎么?”
“粥虽是好吃,放的时日却短了些,若咱们今日泡上腊八蒜,等除夕的时候,就能开坛吃了。”
“好啊。”姜思菀点头,“那多备些,等你们除夕休沐,还能带一坛回家吃。”
“那敢情好。”季夏心下满足,圆溜溜的一双眼都笑成了两道弯弯月牙,“若我爹娘知晓是娘娘亲自酿的,必定要当做传家宝供起来呢。”
姜思菀被她一逗,也跟着笑起来,“就你嘴甜。”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尽是些家常中的闲话,这副样子不似主仆,倒像是对无话不谈的姐妹。
苏岐静静听着,心中泛起点点讶异。
“你家在京城,回去倒也方便。”姜思菀继续道。
季夏点头,“奴婢少时家穷,爹娘险些把宅子给卖了,还是奴婢自告奋勇进宫,这才熬了下来。要不然,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