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苏岐虽升了大太监,但毕竟是个男子,是以,平日里他常留外殿,同季夏和姜思菀隔帘而处。
季夏留意他数日,又仔细检查过殿中送出和襄王送来的赏赐,见其中并未明显变动,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既是同僚,她对待苏岐的态度,也相应和缓不少。
时光飞逝,如今葭月已过,就算是正式入了深冬。这般气候,只需一场小小风寒,便能轻易要了一个人的命。
季夏按照姜思菀的吩咐,将慈宁宫中多余的炭火分出去一些,给冷宫中的女人们送去。
姜思菀如今境遇,还做不到将她们接出冷宫,只能做些力所能及的小事。想着那些与她有过几面之缘的面孔,莫要陨在这个深冬。
今日是锦奕将薛文泉召进宫的日子,他同季夏一道出殿,欢欢喜喜拜别之后,一蹦一跳地往尚书房去。
他们这一走,殿中没了两个活宝,便只剩下一坐一立的两个人。
姜思菀的目光透过纱帐,落在门前立着的人身上。
他垂着头,静悄悄地,不知在想些什么。
姜思菀捻了捻手指,朝他开口:“李湛那边,你几日去禀告?”
语气平缓,像是在聊家常。
苏岐循声转头。
“三日。”他答。
“他要你汇报我的行踪,你都是如何说的?”她抬手,拿过一旁的瓷壶,为自己倒了一盏茶。
“除去太子教习之事,其余如实回禀。”
“向李湛如实回禀?你这般说,就不怕被我降罪?”
苏岐声音不卑不亢,“若不吐真,怎能取信于人。”
“哦?”姜思菀端起茶盏,腕间轻晃:“那如今你对我,是为取信还是真?”
空气似有那么一瞬间的凝重。
苏岐沉默片刻,他墨睫扇动,目光透过纱帐,落在她有些模糊的身影上。
“娘娘是在怀疑奴才吗?”他问。
姜思菀往后一靠,没有回答。
她反而又开口,“李湛似乎还不知晓我的喜好。”
“是。”苏岐目光轻移,看向自己脚下,一道昏黑的影子勾出浅浅勾出他的轮廓,“他知晓的,是奴才的喜好。”
姜思菀挑眉。
她亦将视线从纱帐之外的那道身影上收回,落在指尖的青瓷茶盏上。
这是季夏前日刚换过的茶具,据说是汴京官窑中新烧制出的最得意的作品,整套器具通体剔透,莹如美玉,杯底花纹以黄金堆塑,如水中倒影,文雅之至。
也是李湛这几日亲自送入慈宁宫中的唯一物品,其价贵重,可见一斑。
她垂下眼,正见盏中水波浮动,映出一枝寒梅倒影。
“你喜欢梅花?”
“是。”
“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是个好意象。”
姜思菀说罢,抬手饮下一口茶。
聪慧之人,易点拨,也难驾驭。
她如今刀尖起舞,不求苏岐能像季夏那般对她忠心耿耿,但她们利害一致,苏岐能够同她合作,不会背叛于她,就足够了。
“今日穿得有些少。”她眸光流转,自他袖口轻扫。
苏岐微怔,下意识看了看自己身上稍显单薄的衣衫。
“外头这天气,是越发冷了。”她道:“今晨季夏分炭时,我让她单独留出一份,你今夜下值,便顺道带回去吧。”
*
日头西斜,霞光落了满地。
慈宁宫中早已备好晚膳,可锦奕迟迟未归,饭菜热了又热,就是不见人齐。
姜思菀心神不安,刚要差季夏去寻,便见锦奕踏着晚霞缓缓归来。
瞧见了人,姜思菀松了口气,朝他唤道:“回来了?快些净手来用膳,一会儿怕是要凉了。”
锦奕低垂着头,却没似往常一般点头应她,只低声回道:“母后用吧,孩儿不饿,先回寝了。”
说罢,不等姜思菀反应,便直直越过正殿,往他寝殿而去。
姜思菀眉心微蹙,抬起头,和季夏对视一眼。
不出片刻,今日跟在锦奕身边伺候的小太监,便被带了上来。
他年纪不大,入殿之后便连忙趴跪在地,朝姜思菀行礼道,“奴才参加太后娘娘。”
“免了。”姜思菀开门见山问:“今日皇上出了何事?”
小太监跪地未起,为难道:“回娘娘,陛下吩咐过,不让奴才往外说……”
“大胆!”季夏斥道:“娘娘和陛下血脉相连,母子一体,何来外人之说!”
小太监浑身一抖,忙磕头认错:“奴才该死!是奴才说错了话!”
“你莫怕。”姜思菀柔声道:“你只管说就是,哀家向你保证,必不会让陛下因此事罚你。”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