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木同腐
谭抒心中一凛,颦眉厉声道,“你胡诌什么?”。
谭攘猝然一震,声带惊疑道,“那是何处?”。
这错谬却是当年造籍官吏登载时造成的,而阿娘业因阿爷辞世就只剩却他们孀妇弱子,遂觉这样或许如此更好一些,就即将错就错没有纠改。
阿抒从小就是作男儿养大的,及至此时都并无任何人发觉。
他虽不知此人是如何看出来的,却也知此事若真要深究,依诈伪律,即得决杖刺配。
更且在此时出口点破,无非不是举发,就是——
沈淙仍是笑道,“现时还未想好”。
谭攘便即明了,那只能是第二种,沉声开口道,“邸下,想要什么?”。
沈淙沉吟道,“两条”。
听其这样直白,谭攘反却松了口气,沉声道,“邸下请说”。
“其一,且将这军杖收起来。”
谭攘目露疑惑道,“邸下这是何意?”。
“却也不是免去了,只是暂且寄着。”
沈淙冁然一笑道,“至若时间嘛,便是明年此时。”“但那时的军杖,会比这时值当的多。”。
谭攘惘然不解道,“这又是何故?”。
沈淙却不再多言,只道,“举发与停杖,匡夫兄自择一道就是。”“淙既不强求,也不干预。”“但若落得一杖,淙一出得此处,就即转奔户部。”。
“不独此日,亦不独此时。”
似乎是没得选——
谭攘喟然一叹,只得再问,“其二呢?”。
沈淙望向谭抒道,“我想看看你当时所使之弓”。
此人竟是能将大兄说动,虽说是拿着她作筏子,却并不以为意。那清澈目中不免对这看似弱不禁风的‘冰尺玉衡’,多了那么一点敬意与好感,私心想着便是他再提出多难办的要求,她都会尽力为其办到才是,却不想只是如此。不禁颦眉撇嘴道,“这算什么要求?”。
她本是想自己去的,却又怕她离开一时,再错过什么‘大事’,就即转头吩咐方纪道,“去我房里取。”。
“你”方纪转身去后,谭抒其又将目光凝注在大兄身上,准确来说是身上甲铠,不免有些疑惑开口相问,却为大兄即刻嗔目一盯,忙地改口道,“邸下,是在看甚?”。
早在谭攘一出现时,沈淙即为他那身坚滑光莹、寒光映霜的甲铠所吸引,只却此时才有机会细观。只见其甲身外表鎏银,制作精巧;又则甲片薄厚均匀,孔眼划一;甲纹亦是纹饰繁密,结构严整。
整身纤巧轻薄,却又不失冷峻威严,实是甲铠中上品,此时闻其相问,便即抬目笑问道,“这甲铠,却是有些特别,不知出自何人之手?”。
谭攘低头一看,又抬头回道,“都作院闫师”。
都作院竟有这样的能匠?
却与那青年所言有些出入,正在沈淙心下犯疑之时,又听其道,“此为闫师仿照夏甲冷砧之法所制,也是闫师退居前所作的十副甲铠其一。”顿而又道,“也是唯一一副,其余都为溶蚀销毁了。”。
谭抒却是哼一声道,“什么退居,分明是斥逐——”。
谭攘神色不禁一冷。
谭抒目色虽有些讪讪,却只是偏过目去,只作不见,听到沈淙那句,“却是为何?”也是毫不避讳地直言道,“那都作院点检韩倚,说是‘我泱泱大国,岂可崇媚西贼?’”。
“又道是闫师有媚贼投敌之心,就即将闫师夺职斥逐了。”
“就连大兄,也因‘执意’身穿‘贼甲’,为右翼指挥使韩徕借故罚扣了职钱俸料,刮夺了衣赐职田——”
谭攘两道剑眉向眉心内攒,慢慢聚拢出一个‘川’字来,略带慊郁的喑哑声色道,“你又说这些做什么?”。
谭抒不以为然地回嘴道,“怎就说不得?就许他们做,却不许我说?”。
正在此时,去取弓弩的方纪却回来了,沈淙伸手接过一看,也即证实了他心中的想法。拇指指腹落在弓胎两端系彄处弓弰插槽粘合的地方,稍稍一凝眉,转而缓声道,“这是插弰弓?”。
谭抒登时一惊道,“你怎会知道?”。
谭攘之于其妹这略无敬意得脱口相问虽有些不悦,却因自己心中也是疑窦丛生,并不曾说什么,只将目色紧紧盯向沈淙。
沈淙却只是随口答道,“也是因缘凑巧,偶然见过一回。”又再问道,“这可也是你们口中的闫师所作?”。
谭攘即时点头道,“是”。
“闫师曾在退居以前,锻造过百十支并不算太成熟的插弰弓,之后一随那冷锻甲铠都为毁弃了。”又再出口问道,“却不知邸下是何处见得的?”。
沈淙却不正面回复,只与谢妩相顾看了一眼,转即回首问道,“匡夫兄,府上可是只有你们兄、兄弟二人?”。
“不然”谭攘虽也不知其人何故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