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台春色
,却面膛红润目光慈悲,身前只有一张半旧供桌,其上除却满贮签牌的签筒以外,别无余物,大约是因香火不济而转以占卜为生计。
左右也无他人,这老僧叫的自然只能是他二人了。曾谔合掌作十问道,“不知大师呼止我二人,可是有甚施教之方?”。
从降世起就为游僧断为“少年必夭”却无病无灾地活过了十八年的鲁惇,于这卦测吉凶之事自然嗤之以鼻,不过是妖道疯僧穿凿附会诓人钱财罢了,略无敬意地闲目傲睨着这老僧道,“好叫你知道,我可是身无分文。”言外之意,就是你怕是找错了人。
那老僧也不以为怪,只喟叹道,“惜哉,惜哉。”。
曾谔不免追问,“大师所“惜”何事?”。
“世事如风多变故,功名利禄岂可全,何妨隐退田园中,横灾凶咎化作吉。 ”
曾谔悉心求教,“还请大师详解”。
“一双文星目,半个配军头。文章虽名世,却有迁谪祸。”
“文星”二字甫一出,鲁惇心下就是一沉,后来一想“文星”也非就专指元讱兄,不定就是这老僧看人行事奉承诓骗罢了,又见好友面上尽是颓然之色,心中更是忿然皱了眉头冷声道,“我又如何?”。
“一对突峻眉,半边不称额,纵有滔天权,难□□徙苦。”
鲁惇闻言却是转怒为笑,“怎么个‘滔天权’?”,又再以目色对好友言道,你看此人连说辞都懒得换一套,坑绷拐骗的本事都未学到家就出来诓人了,他今日便要揭开这妖僧的诈伪面目。
那老僧定目一看,道,“出将入相”。
“不知大师从的何学何派?依的何门何法?”。
那老僧瞻顾自身装束道,“从的佛门释法,依的麻衣柳庄。”。
鲁惇冷然笑道,“那便有趣了,断某为‘少年必夭’的游僧,依的也是麻衣柳庄,从的也是佛门释法。既是同出一门,同学一派,一说少年必夭,一说权势滔天——”,至此顿而不语,谑目看那和尚半晌,再道,“敢问大师我这早夭之人,何时才能得滔天权势?”。
“也不知大师能否看出某如今年岁,想是能够看出,那么——”忽地反手就将桌上签筒拂了下去,签牌便即落了一地,俯下身去凑近了身问,“敢请大师教我,如何一将及第,便能封将拜相?”。
“若是说不出,就请即时收了此摊,再向我之友人致歉!”
曾谔忙劝道,“子厚,算了——”。
那老僧倒也不以为忤,反倒就近看着鲁惇面貌,眉峰之间逐渐虬结,不无遗憾地道,“黑气缠于岳渎,四杀发于堂额,此为珠玉陷于泥淤之相,主身犯械锁牢狱之灾,有性命之险。”。
曾谔真怕此人再将这供桌也掀翻了,忙地将人拉开,又再将地上签筒捡起放回桌上,其时只剩了两支签牌,就听那老僧道,“看来这便是施主求得的签了”,曾谔只觉头痛非常,竟见那老僧竟还真解起签来,一时更是无可奈何。
“天雷无妄鸟被牢笼,这是下下签。”那老僧自顾自道,“正应了黑气缠于岳渎的相势,施主只怕会身陷囹圄,而有性命之忧。”。
曾谔正要问一句何以解厄,那老僧又将签筒内余下一签取出,目色忽而松缓道,“啊,是雷水解卦五关脱难!”“倒也不必过忧,从卦象上看来,施主虽有枷锁牢狱之险,幸在有贵人相助,灾厄自解。”。
只怕再生出甚事来,曾谔布施了十两银,说了句“多谢大师解签”,就将好友拽出了偏殿,却不想那老僧还不住语。
“这布施也过多了些,老衲就再多说一句。”“当年那游僧并未说错,只却那杀劫,已有人替施主应了,施主这回囹圄之灾便是由此而来——”。
鲁惇不想这妖僧竟还能自圆其说,一时也不知他跟这胡言乱语的妖僧置什么气,这般想着满腔怨愤之气竟自一瞬消解了,转头却见好友面色仍是难掩颓然,也知是何缘故,虽是毫无根据的胡言乱语,却还是如鲠在喉心中不快,便自笑道,“元讱兄请看,惇这眼目,似不似一双文星目?惇这头颅,又像不像一颗配军头?”。
曾谔心知此人是在宽慰于他,不觉轻轻一笑,“哪有如此诅折自身的?”。
鲁惇直觉劝慰有用,再以手指己身道,“配军头,不称额,突峻眉,文星目,皆聚于惇一身,如那妖僧所言,此生既有名世文,又有滔天权,已是不枉,便是为人垢厉,迁谪流徙,又有何妨?”。
“不当如此说”
“如何不当说?”
“士大夫之义,以名节为重,以清白为先——”
鲁惇俊爽豪语道,“如桓大司马所言,流芳百世,也是一生,遗臭万年,也是一生。”。
曾谔断然开口否其观点,“君子立身处世,有所为,有所不为!”。
“名节重于泰山,权欲轻于鸿毛,岂可舍泰山而取鸿毛,弃名节而重权势乎?”而后又再进一步阐述道,“为人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