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乐邪佛(二十七)
鼎的鬼面人,是佛骨教的现世佛神元子,那无论是冯运,还是无泯,还是将剑舞得风雨不透的吕椒娘,没有一个会是他的对手。
不亲自捉拿他们,是碍于面子和身份吗?
他们杀过长长的游廊,终于拐进了相对清静的公主寝殿。甫一踏入套院,便幽静了下来,人声、刀剑声、脚步声,甚至鸟鸣虫噪……一切声音消隐无形。
“怎么如此安静?”秦姜终于有空抹了一把脸上的血,心中不安。
吕椒娘却道:“蒙汗药下多了点,把虫鸟都药倒了。”
果然,除了满院子躺得东倒西歪的婢女仆妇们,还有一些跟着倒霉,摔在地上的鸦雀。
秦姜便知道那蒙汗药定是她随风撒过来的了。
她们顾不上其他,一路运着木椅踢开寝殿宫门,逃入内室,将那粗大的门栓一条条栓上。
众人这才长舒了一口气,皆有死里逃生之感。
而侍卫们也跟了上来。外头传来刀兵脚步之声,层层叠叠,似乎将整座寝殿包围了起来。
公主让冯运将多宝格的其中几个青玉瓶依次旋动,只听咯咔咔几声响动,一面空置的窄墙竟然转了起来,空出里头一条黑幽幽的隧道。
“快进去,恐怕外头要箭射进来!”
她的话音刚落,仿佛要印证什么似的,殿外有人高喊:“列箭阵——”
铁矢如雨,若是齐齐射来,里外并无多少可遮挡处,万箭穿心,早晚是个死。几人急急抄起宫灯宫烛,点了簇簇光火,推着公主转入隧道内。
随后按着她的吩咐,最后的无泯按动机关,关闭了暗门。
秦姜心头压着浓浓的不安,向着同样被半明不明的光影笼罩的公主道:“他们好似有意放我们一条生路,难道驸马在里头设了埋伏?”
“不会,这条密道是当年国师主持修建的,除了我与陛下,再没有其他人知晓。”公主道。
“但是……”她也说不好哪里反常,可能是最后一眼望见沈璧阴沉的目光,仿佛看穿了他们的意图。秦姜总觉得,这里似乎有些不对劲。
隧道谈不上宽敞,只可容三人并行。他们鱼贯而行,似乎走了大半个王府,直行的路径也显得既漫长又幽邃。冯运举着最大的花烛在前照路,粗重的喘息在静默中格外清晰。
公主道:“你伤得很重。”
“是奴婢无能。”他回答。
秦姜心中忽似光火一闪,想透了前因后果,惊道:“那晚客栈里的刺客,是你?”
事到如今,并没有隐瞒的必要。冯运尽职尽责地在前带路,点点头,“是我。”
“怪不得你有意放我一条生路。你果然意不在刺杀,只是为了警醒我们?”她一面猜测,一面道:“你既然用这样的法子,那必然是因为不能光明正大地提醒……你在被监视。”
至于监视他的人是谁,自不必说,除了沈璧,没有第二人选。
“很多因果盘根错节,并不是你们初来几日便能摸清的。”冯运道:“你们被卷入其间,却也帮了我们很大的忙。”
他说得含糊不清,公主苦笑了一声,道:“你何必同他们打哑谜,此事皆由我而起,我与你们都说了便是。”
她沉默了很久,似乎是在思考从哪儿说起。
追根溯源,这竟是二十多年前的旧事。
“当时陛下尚为会稽王,就在这座王府里。他为人聪慧,素有贤名,颇为太子一党猜忌,若是先太子登基为帝,我们姐弟俩必落不得好下场。因此我们拉拢各方势力,壮大声势,图那至高无上的九五之位——那些势力里,便有初兴的佛骨教。”
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自嘲道:“养虎为患,果然是报应。”
佛骨教是一柄极为好用的利刃。她一手将它扶植起来,靠着这股逐渐兴盛的势力,和州县拉拢来的兵权,进京勤王,逼迫先帝退位。
天子如愿登基;而她下一步,便开始着手削将灭教。
削将,效仿旧朝杯酒释兵权之事,夷了几个刺头将军的三族,剩余的也就解甲归田,成了安分顺民;她则将兵权尽数拢入怀中。
灭教,灭的自然是佛骨教。宗教好用,却也容易带歪民心,不受控制。在她的逼迫蚕食下,佛骨教由盛转衰,最后几乎不剩了些许残渣。教内也发生了分裂,老教主下落不明,少主继任,却难以再复昔时荣光。
但到底斩草未除根,给自己贻下了祸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