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生
疼痛潮水一般涌来,又潮水一般退却了。那阵前所未有的冷意,也在昭苏裹紧厚棉被后一点点散去。
……棉被?昭苏立刻便惊醒,背上冷汗涔涔,浸透了衣衫。
她没死?
她竟然没死!
昭苏扯着棉被坐起,心中余悸未消。
她努力平复心情,环视四周,发现周围的景象很陌生。
屋里所有装饰都是明媚鲜亮的颜色。
此刻这里除了昭苏再无旁人,她摸不清状况,小心翼翼扯开厚棉被,冷风立刻灌过来,惊得她一个激灵。
不是已经春三月了么,怎么竟这般冷?
昭苏忍着冷意坐到床畔,低头找鞋。
但待她看清自己的赤足,她愣住了。
脚上竟没有穿袜子。
自她少时意外伤了脚落了疤,纵然她再不喜欢穿袜子,也不得不一年四季日日不离。
但此刻再看她的右足,足弓处光洁细腻,从脚趾到脚跟,每一处肌肤都欺霜赛雪,宛如上好的白玉精雕细琢而成,没有任何难看的疤痕。
昭苏心头一惊,顾不上穿鞋,赤脚奔向梳妆台,抓起铜镜将脸凑过去仔仔细细打量。
这是一张和她长得一般无二、但明显年轻许多的脸。
昭苏手中铜镜“哐当”一声坠地。
她背靠梳妆台,无力地滑落在地,纤白的手紧紧攥着浅青色的衣摆,用力到指尖发白。
……和亲敌国的靖宁公主果然已经死了。
但昭苏却又活了过来。
是鬼上身,还是……
“吱呀”一声,殿门被推开,昭苏泪眼朦胧望去,依稀辨别出那是个年纪不小的女人。
看身形却又有一丝熟悉。
“公主这是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来人问得关切,熟悉的声音彻底拉回了昭苏的思绪。
这是……甘嬷嬷?!
可她不是九年前就不在她身边了吗?
难道她……回到了过去?!
“呀——公主怎的不穿鞋?这大冷天的,可不要冻着了。”甘嬷嬷见昭苏光着脚坐在地上,忙转身去床畔拿鞋。
但当她再转过身来,只见昭苏扬着一张苍白的小脸,呆愣愣地仰头看自己,一句话也不答。
甘嬷嬷于是蹲下身,一边将鞋套到昭苏脚上一边轻声问:“公主这是怎么了?”
孰料昭苏突然扑到她怀里,将她紧紧抱住,声音哽咽:“嬷嬷还在……真好……嬷嬷还在……”
甘嬷嬷猝不及防被抱了个满怀,又听见昭苏带着哭腔的声音,立刻反应过来公主大约是做了噩梦,于是轻轻拍着昭苏的背,哄小孩一般柔声道:“不怕不怕,那只是噩梦。公主和老奴都好好的呢,好好的呢。”
昭苏终于松开她,泪水零落如雨。
甘嬷嬷心疼不已,手忙脚乱继续安慰:“公主别伤心,那些只是噩梦,只是噩梦而已……”
昭苏只是默默流泪,直到叮叮当当的清脆铃声在殿中响起,她惊弓之鸟般回神,立刻止住了哭泣。
这陌生又熟悉的声音……这是……
昭苏望向床畔银铃,明明将将哭过,陡然间却又有了落泪的冲动。
昭国旧物,故园此声,阔别已近十载。
这是大昭皇宫中特有的应铃,内通闺帷,外连殿门,一传一唤,一摇一应。每当宫中的贵人不想有人在身旁碍眼,这个小巧玲珑的铃铛便是贵人与宫人之间传唤应和的工具。
帝后应铃用金;旁人则用银。昭苏只是六公主,故而她的铃铛,是精雕细琢的银质。
自从到了景国异土,昭苏便再没有听过应铃的声音。
因为她在景国只是一个空有象征意味的和亲工具,只是尊贵的太子手中卑微的玩物。
更因为,景国根本没有应铃这种东西的存在。
此刻再听到这熟悉又陌生的铃声,昭苏真觉恍如隔世。
她尚记得“应铃遥响,要事容禀”,知道殿外的宫女此刻定然正在等待她的回应,于是狠狠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痕,捡起铜镜端端正正放回原处,然后走回床畔,伸手以指尖轻勾铃线。
殿外应铃的响声遥遥传来,轻快灵动,像是孩童的呓语。
殿门立刻轻启,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小宫女走进殿来,却听见甘嬷嬷劈头盖脸的一顿训:“桃符!趁着我不在就躲懒是吧?不进殿来尽心伺候,就知道摇这应铃来烦公主!不知道公主正歇息么?!”
桃符闻言瑟瑟发抖,原本要行的福身礼成了跪地求饶:“嬷嬷恕罪!嬷嬷恕罪!”
……桃符?
看见来人面容,又骤然听见这个名字,昭苏久远的记忆被唤醒,不可避免地陷入了自己的思绪。
这是一个年轻的、稚嫩的、让她感到既熟悉又陌生的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