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妈妈
“在那之后我就很少见到陈佑宁了。”陈逝讲起来很是心平气和,看上去也心如止水。
林绘低着头,故事至此脉络足够清晰,联系前因后果,接下来的事任凭谁都能想出来。
但她还是没有出声打断,就这么听着。
看似平坦无波的水面也会因为一颗小石子掀起万丈波澜。
“后来,我也很少见到我妈进那个画室,估计对她来说是被玷污了吧。”
—
顾琴芝最近确实很忙,忙着和各种专业金融人才打交道。
那天回去之后,她抱着小陈逝,想了很多,自己不该安于现状。
哪怕自己可以沉沦于过去的后悔里,陈逝也不可以。
陈佑宁说的话确实有一定道理,他现在手上的公司是她爸的,她现在握着的股份是她爸给她的最后底气,这份底牌,顾琴芝也要给陈逝。
在这之前,这些股份的运作和分红,她几乎没管过。
现在不一样,这些都是要留给孩子的,那就必须保证来路清晰,去向了明。
30%的股份在一个数亿资产的公司前也是一个不小的数了,要查起来简直错综复杂。
她也不再去画室了,每天泡在书房里查账就足够劳心伤神了。
这方画室自然而然地成了小陈逝的乐园。
他可以在里面随意创作,可以把纸张画满也可以撕下绘本来拼贴。
在所有人都没注意到的地方,他的笔尖在肆意生长。
直到有一天晚上,忙完了的顾琴芝久违地去看了看熟睡的儿子,从他手上拿下那一本绘本,又给他掖掖被角。
本着了解一下儿子最近在干嘛的心情,她借着床头细弱的灯光,翻开了被小陈逝当作宝贝的绘本。
一页两页,顾琴芝越看越惊讶,嘴圆张着。
在小陈逝笔下,家后院成了生态王国。
他画蟋蟀是睡美人,要沉睡三年才会被阳光王子亲吻着醒来。
他画池塘生活着的是被流放的反叛军,荷叶是他们的屏障,他们总是不死心妄图回到地面上。
他画王城里的房东就是青草,每根青草都拥有独属于他们的租户,或居住或开店,打理好自己的家是他们的责任。
顾琴芝越看越有意思,不知不觉间在孩子床前坐了一个小时,翻到空白页时还意犹未尽。
她抬眼看向酣然入梦的小陈逝,着实没想到这个孩子的天赋点全点在故事上了。
第二天,她把小陈逝叫到跟前,问道:“你喜欢用画笔讲故事吗?”
“什么讲故事?”
“你画画的本子,我看到了。”
“啊,”小陈逝有些羞涩,“我是拿来玩的。”
顾琴芝捏捏他的小脸,非常不赞同他的态度。
她说:“就算是你拿来玩玩的,你不也获得了快乐了,那就是有意义的!”
面对着小陈逝双眼放光的神情,她思索了一会,郑重其事道:“你喜欢用画画讲故事的话,我可以帮你把这个画画的本子变得更成熟一些哦。”
“什么办法?”
小陈逝顿时兴奋了,他一直以为世界上只有自己那么奇奇怪怪会用画画来讲事情,因为他看妈妈画的都是一张一张没什么关系的画。
“你有没有听说过‘漫画’?”
……
“所以这就是你走上漫画家的道路的起因?”
林绘终于忍不住开始接话。
“是啊,我妈那个时候给我买了好多漫画书,国内外的都有,国外的看不懂,她每天晚上就帮我翻译。”
母子俩靠在床头,两颗头凑在一起,大人的手上拿着小小一本漫画书,旁边还有个小小脑袋,秉烛夜谈,某一时刻大人还会叫小孩离远点,小心伤眼睛。
林绘想象了下,感慨道:“那是很温馨的场景啊。”
陈逝点点头,“是很温馨,我妈还说等她自学日语成功就带我去日本淘漫画。”
对于已知结果来说,等待是一个不美妙的词。
“不过我没等到那时候。”
林绘顿时沉默下来,静谧隔在两人之间,除去叙事者的声音,她还能听到空气里有根弦无声无息,却在越绷越紧。
“让我想想是什么时候的事,大概是我上了高中吧,陈佑宁不让我学画画,我就没法走艺术生的道路。”
“但是画画还是要继续画下去的,还好我脑子比较聪明,每天上完晚自习回家还有时间再摸鱼个一两张。有次陈佑宁发现了,就把我的画全撕了。”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但是第二天晚上我又看到那些画被人拼好放在我桌上。”
“打那之后,我和我妈就有了个不成文的约定。我每天晚上画完的画都直接团成团放进干净的垃圾桶,我妈第二天就会帮我收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