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命
沈婉苏一早醒来,动了一动脊背,只觉轻松不少,正要费力起身。外头忽然有个宫女进来,“沈姑娘,越嬷嬷让奴才来给姑娘送东西。”
婉苏允她进来,那宫女上了前,道:“这是几件旗装,越嬷嬷吩咐过,说姑娘想出去走动走动,就换上,穿着外头的衣裳不像样。”
“替我谢谢越嬷嬷。”婉苏客气道。她看得出这些衣裳不是宫嫔的规制,也不是宫女们一水儿绿色的旗装,大抵是满人格格家常穿的。她体会到太后和越嬷嬷的照顾,有些感动。
“那奴才就告退了。”那宫女行了礼,正要退下,却见桌案上摆着的伤药道:“姑娘这药需得热敷才好,免得失了药性。”
婉苏不曾多想,眼下的确到了敷药的时候,她便要了些热水,将帕子浸了进去。谁知那帕子受了热,竟慢慢浮现出几行字迹。竟是父亲的手书……
婉苏泪水夺眶而出,这些日子受的委屈一下子都涌了起来。深宫之中,还有什么能比家人的慰藉更能温暖人心的呢?可当她看到“极力劝进,锲而不舍”几个字时,却顿时怔住了。
入宫前,父亲从未和她多说过什么,又怎是贪恋皇家富贵之人?她一直以为,入宫只是自己的执意和倔强,是父亲拗不过她。而这几日,她已经明白了其中厉害,她不能劝皇帝冲动,不能看他不顾一切地去帮着自己,可父亲为什么会劝自己坚持呢?
她想唤来刚才那个宫女进来问问,却不由地停下。她是谁?是谁让她提醒自己?父亲的亲笔书信又是从何而来?
看这样子,定是有人刻意安排。她倚在床头就这么靠了一会儿,回想着自己入宫前后的人与事,忽然觉得这其中曲折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她想让自己平静下来。可越想就越心烦意乱。她看着周围空荡荡的宫室,竟有些害怕,她开始想念玄琮,若他在身边该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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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宁宫的正殿里,越嬷嬷遣去了服侍的宫女太监,向太后耳语道:“皇上今儿个颁了道旨,封了内阁大学士陈书卿的族中兄弟陈书相为工部尚书。”
太后道:“我听说过,那年黄河水患,先帝也是派了他去,虽未根治,但也是个能臣。如今又历练了些时候,想必不差。”
“可皇上还下旨,说这工部……日后不再设立满尚书,只设汉尚书一人。”越嬷嬷说得小心。
“什么?他还是按捺不住啊!”太后叹了口气,“六部里工部最不起眼,能从这儿开口,倒像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奴才担心……”越嬷嬷提醒道,“工部虽说不起眼,却是个肥缺,这偌大的京城,哪里的营造用不到?八旗那些贵族子弟们眼睛都盯着呢。阿布泰大人前儿个进宫,还替他女婿求这个差事。”
“朝上是什么情形?原以为他最多哪里试探一下。这么一看,这步子可不小啊。”
“听说今儿个南书房议事的时候,阿布泰、海洛几个满洲大臣都反对得紧,惹了皇上不悦。”
“羡安和羡凌怎么说?”
“兖亲王您是知道的,他从不替汉人说话,这些事儿没有他不冲在前头的,又仗着皇亲的身份,差点让皇帝下不来台。荀郡王么,倒是顺着皇上的意思,找了不少好处出来,挡在皇上前面。”
“若还没这点子用处,皇帝留着他岂不白留了?不过,我瞧皇帝未必能如愿。陈氏兄弟这么放一块儿,太过显眼了,虽不至于伤筋动骨,只怕伤了朝廷的栋梁。”
话至此处,太后也只有叹息的份儿。越嬷嬷命宫人取来红漆托盘,说道:“这是一早兖亲王孝敬的,说是上好的茶叶,还特别叮嘱奴才不要清煮,要兑上滚烫的□□,味道醇厚得很。”
太后无奈一笑,“羡凌倒是个心细的孩子。说来也怪,他自小和皇帝不算亲近,如今大了,身边也有些谋臣围着,就没有人告诉他谨慎谦逊的道理?总是这么顶撞君威,究竟是为什么?”
“不这么扭着一股劲,难道他会平白学着荀郡王,事事顺从皇帝?他这副性子,还被好多人称赞过不愧是咱们满人桀骜不驯的血统。”
太后苦笑一声,“派人盯紧些罢。皇帝虽然敬我,但凡我有干涉,总会嫌我碍眼的。”
话音刚落,忽听门外有动静,越嬷嬷唤了门口侍立的宫女进来,“怎么了?谁在外头?”
那宫女低声道:“回太后,是……是皇后,带走了沈姑娘。”
“带去了哪儿?”越嬷嬷和太后面面相觑。
“说是到坤宁宫去。”
“为了什么事?”
“皇后刚才来给太后请安,迎面见着沈姑娘。沈姑娘怕是身子刚好些,走得慢,又不曾见过皇后,这见礼就迟了些。皇后不自在,说要带走沈姑娘教教规矩。”
越嬷嬷道:“沈姑娘身子弱,不如奴才去坤宁宫带她回来?”
太后道:“不必了。道理我都给皇后讲过了,她若还想出这口气,就让她出罢。不然没得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