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官来拜访
日子就这样过了个把月,越发冷了起来。床上拆了帐子,铺了稻草。洗帐子要挑一个晴朗的好天气,当天晒干,收整起来。
稻草装在一个粗布的布套里,和床一般大,床上铺了稻草,暄腾腾的,很暖和,而且稻草带着阳光的味道,使人有幸福感。
不过也还是有冷的时候,屋里不生火,晚上脱了棉衣,钻进冰凉的被窝儿里。好不容易捂了一夜,被子里又仅周身是暖的,早起,穿上冰凉的棉衣,着实冷。
这时候取暖生烧煤的铁炉子几乎没有——一般取暖,用的只是铜炉子,里面烧的是粗糠。粗糠装满,铲上几铲没有烧透芦柴火的红灰盖在上面,用来引燃粗糠,粗糠冒了一阵儿烟,烟尽了,就可以盖上炉盖。
粗糠慢慢延烧,可以经很久,林太夫人最是离不开它。日间放在脚边,脚不冷则周身不冷,焦糠的气味也好闻。
已经到了深秋初冬,前面姜南看了两页书,天冷也没有人来。准备收了铺子,关了店门,不曾想倒是来了一位锦衣华服,留一绺美髯的老者。
姜南让桃花端来引子,为了驱寒,姜南用姜丝、红枣、枸杞、桂圆加了蔗浆,煮了这姜枣茶,若是畏寒怕冷喝下去,全身都暖洋洋的。
时辰不早了,善和堂也没什么人,姜南请老者随意坐了,问道:“老丈是来抓药还是看诊?”
老者很是客气说道:“某找店主姜小娘子。”
听老者说来找自己,很是客气也不像是来闹事的,姜南有些感慨地一笑,“不知老丈找儿所为何事?”
老者微微一笑,“某找折冲府崔都尉要了小娘子的地址,就这样冒昧过来,希望没有唐突。”
桃花有些吃惊,这么客气,应该不是来找茬的吧,姜南神色也有些复杂。
“某就不绕弯子了,有些医术上的问题想向小娘子请教,不知小娘子眼下可有空?”老者开门见山问道。
姜南便也在老者对面坐下,“老丈请讲。”
老者微微颔首,他看着眼前的姜枣茶,陷入回忆之中,“其实近日来某一直困惑,到底是什么因由让那位叫许依的小儿在太医署不得救治,而小娘子却能两剂药而愈......某原本也是一直专注于中医辩证的。虽然对胡医有所了解,但并不精通。”
“后来太医署来了一位叫齐延寿的胡医,与他有了接触后,发现胡医疗效远胜于我的经验医学,更别说那些无法被验证的五行阴阳之论。”
“渐渐地便也于胡医那里学了不少,很多病人治疗效果也比原先更好。但随着遇到的病人越多,困惑也就接踵而至。有些病患,明明用药剂量方子都没出错,可偏就是没有疗效,甚至越治越差。”
“这不是一两例,这么多年来,其实也有不少,但是这些人去了胡医那边,竟然好了。再有便是胡医也治不好的病人,便是那位高烧不退的小儿,连胡医都没什么好办法,某听闻小娘子竟能做到两剂药而愈。”
“某思来想去,过了这么久,还是想来找小娘子解答心中疑惑。”
这是发现自己医术水平提升,就动摇了原本学的医术理论,以为自己精于中医和胡医,能够平衡二者理念,协调发展,在自己手上发挥着各自优势。
“因为中医与胡医的融合,原本就是一条错路,这二者本就是依赖不同的理论,根本无法结合。便如将鱼儿绑在鸟儿身上,它是没办法做到既能翱翔飞于天际,也能俯冲于没入江海的。其中用中医的思路去辩证,完全会效如桴鼓,何必妄自菲薄。”
姜南冷清的眉眼终于控制不住闪过一丝憾然,很快又归于了平静。
老者更加困惑:“就是小娘子两剂药的疗效让我迷茫,大多数的中医药方都没有循证。”
何为循证,医术靠的本就是一代一代的传承,师父用这个药治疗这个病,有效。他就把这个经验传给徒弟,徒弟以后也这么治。
姜南微微一笑,“那给许依用了麻杏石甘汤和银翘丸,难道是因为这两剂药有循证?”
老人微微一怔,而后点头道:“这两剂药在有此病症的人身上,都有很好的疗效。”
循证本身也是对的,姜南也不反对对以往经验的质疑,毕竟后世有挖掘出东汉度量衡的大司农铜权,证实了东汉时一两等于后世十五点六二五克。若都按照李时珍的剂量来,那医术可不得耽误四百余年。
“因为需要辩证,若是外感风寒,加上喘症,用此药方别人或许有效,但是无法保证每个人情况都和许依一致。”
老人怔怔有些出神,姜南又给他举例脾胃虚寒常年口疮的病症,用理中汤见效很快,再加附子理中丸巩固。若是循证,则需要一大批口疮患者来验证这个药方。但大部分人都不会对症的且有疗效的,因为治疗是治证的,不是治症的。
故而不是经世累积的药方无效,是治疗需要根据患者自身情况去辩证。就像要提高自己的剑术技艺,拿出各个门派的武学秘籍,到头来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