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我之人
他一挥手下旁人自觉避退,然后牵着长公主的手于桌案边坐下后道:“又做了些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让朕试毒?
“皇兄又在取笑我,”她挑眉,“若真是试毒,槿容斗胆问一句,皇兄肯为了我以身试毒吗?”
话刚说出口她便自觉失言,张嘴下想说点什么弥补,却听皇帝道:“你是朕最疼爱的亲妹妹,朕怎会不肯呢?”
长公主当即取过纸笔,眉开眼笑的要皇帝亲自写下怕他日后赖账,他虽觉得有些幼稚但还是一笔一笔写下。
文思殿大学士突然在外求见,按规矩长公主本该从偏殿离开,但皇帝却让她留了下来。
“皇上登基后,宫内所有藏书、画轴…都由专人负责整理,”大学士递上一份名单,“……其中宫内现存御画四百二十三卷,有八卷因大火被毁,有三卷不翼而飞。”
“那三卷不翼而飞?”皇帝看着名单问,大学士直起身子回话道:“一幅作于永嘉十二年的春游夜景图,一幅皇后临摹画像,还有一幅署名绿衣夫人的自画像。”
“绿衣夫人?”长公主出声,“宫内有这个人吗?我怎么从来都没听过。”
皇帝眼眸轻抬下道:“那三幅找的到就找,找不到就算了,记载清楚即可。”
大学士退下后,长公主又问了一遍,他喝着面前的汤羹,缓缓道:“她是你姑姑,不过很早就病逝了。”
“姑姑?”她疑惑了,“那怎么史书上没有任何记载?”
皇帝携着她的手出了殿,看着满院的杏花,对她道:“士谦去幽州戍防也有半年了,你可想过他?”
长公主眼里波光流动,“不想,谁叫他不肯把秋水笛让给我,等他换防回京,我定要好好修理他一番不可。”
“你啊,”皇帝哭笑不得,“过了年便满二十了,还是一副长不大的样子,这样朕与母后怎么放心把你嫁出去呢?”
长公主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提着明紫色长裙就向外跑,回头间杏花随风而起,在她身侧盘旋,曼妙飞舞着。
“不,我不要出嫁,我要一直陪着皇兄和母后。”
然而几年后,她却在满朝文武的祝贺下,嫁入了温氏,嫁给了左丞温之言,那道旨意虽是太后所下,盖的却是皇帝的天子宝印。
宣旨前他曾问:“你若不愿朕可以收回旨意。”
她只是回答:“怎会不愿?”
后来她又看到了那道旨意,只是这次说话的对象换成了温之言。
“到底是我把这场戏当真,还是从一开始你就只是遵从这道旨意?”他语意寒凉,笑容苦涩。
长公主直直地看向他的眼底,“从你打算复仇时就已经舍弃了我,你敢指天立誓你配合演这出戏不是为了要再任左丞?你敢打开这扇门走到群臣间在御前请旨求娶我吗?”
“有何不敢!”
“那我便等你求婚的旨意。”
“可你敢嫁吗?”
“你都敢娶我为何不敢嫁?”
唰的一声,温之言手掌紧握下是一只黑羽长箭,“这就是你说的敢吗?”
长公主还没说话,就见他不假思索地握紧长箭向自己胸口刺下,眼底笑意深浓,“要取我的性命我给你就是。”
血,一滴一滴落下。
泪水,也在渐渐滑落。
大门轰然而开,外头日光正盛,高台之上弓箭手林立。
长公主挽着披帛踏步而出,全然不顾他人的目光,径直往人群正中而去。
瞬息之下,她抽出一把长剑,干净利落的刺下又抽出,一袭热血直接溅在她脸颊之上。
而后她手持还泛着血光的长剑走到温之言面前,“这样你可满意?”
“你从未…”
“那是从前。”
看着那张冷厉布着血迹的脸,他突然有些明白了,“你杀了我吧!”
“我会杀你,”长公主最后看了他一眼,“不过不是现在。”
长剑落下,在地上划了一道痕迹。
在她迈步时,温之言问:“你真的只是在演戏吗?”
“难道…你不是吗?”
往往很多事都天不遂人愿,比如那年大婚白日里阳光灿烂,傍晚却阴雨密布;又比如元宵灯市明明近在咫尺,却隔着一条街道。
“对不起…我多想给你一个否定的答案,”她挥手下,手中发簪抛飞在半空中,透过阳光的映射,她似乎看到了那些饱含情谊的过往。
“睡过去一点。”
“冷。”
“加褥子。”
“没你暖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