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我之人
“少时你陪我在清宁苑研习兵法、撰写诗歌、养花种树…这是我人生中一段很开心的日子。后来我被册为惠敏长公主,你便送了我一份礼,并承诺会护我一生一世。”
“再后来母后下旨让我嫁入温氏…”
“这些年,我一点一点撕开了皇家虚伪情谊,现下也必须亲自了结你送的这份礼。”
昏暗的室内,幽光闪现。
一副画轴被慢慢吞噬着,画中人的面容秀丽静雅与她完全相同,唯有一双眼眸失去了昔日的明媚和煦,只剩阴暗森冷。
“顾士谦,”长公主一声厉喝,“即便今日在你的胁迫下勉强与你成婚,你也断然得不到你想要的。”
他手腕一翻,长剑已横在长公主脖颈之上,“你就那么爱他,不惜与你母后、皇兄、满朝文武为敌,”话语阴狠中流露一丝凄怆,“若非当初之事,我怎会失去你!”
长公主挺直身子轻笑道:“即便顾氏未倒台,我与你也绝无可能。”
门外响起嘈杂的脚步声,顾士谦有些不宁,大喊了一句却只听到刀剑铮鸣和来不及喊出口的闷哼声。
接着大门被撞开,火光之下,皇帝叶景渊身着黄袍玉带,盯着顾士谦的眉目,一字一句道:“你要杀温之言便杀,你要任左丞朕也可以下旨,但你要强娶槿容,是认为朕真的不会动你吗?”
顾士谦突然笑了,“你我三人一同在宫中陪伴彼此成长,没想到最后却是这样的结局。”
殿中禁军林立,利刃森寒,窗格上溅满了血污。
“来人,”长公主突然道,“禁军统领凌远何在?”
门外响起一个人声:“卑职在!”
在皇帝难以置信的眼眸下,身披铁甲寒衣,手持凌厉长剑的人一步一步走上殿。
“你竟然还活着?”皇帝眼神狠厉。
“还要多谢皇上那日的缓兵之计,”凌远面容带笑,却有森然寒意迫人而来。
长公主语声凛然,“将皇上拿下,押入崇政殿,明日早朝当庭宣读退位诏书!”
皇帝的眼里透露出无数的迷茫和不解,“槿容,你忘了母后的遗诏,忘了父皇的嘱托了吗?”
长公主虽被长剑挟持目光却毫不慌乱,“你与顾士谦联手将我幽禁于柔仪殿时,可曾记得父皇的嘱托母后的遗诏;你为了崇政殿上那方宝座次次让我陷入绝境时,可曾记得我是你亲妹妹?”
“朕待你已是极好,”皇帝阴郁的眼中布满了对她所有的情谊,“曾经害过你伤过你的人,朕一个都没有放过,为何,你不能原谅朕一次,”他声声质问着,“究竟为何?”
长公主语声喑哑,重复着他的话,泪水落下之时她道:“因为伤我最深的人一直以来都是你。”
皇帝愣住,眼中一片血红,厉声长笑,“为着温之言,你恨透了朕,你恨不能将我手刃替他报仇,恨不能当时死的那个人是朕,对不对?”
“还因为你让她失去了一个孩子,”顾士谦幽幽而出,犹如一石惊起万层浪。
“你…说什么?”
一瞬间,长公主心神皆震。
“你那么聪明怎么会猜不出那日是谁让你进宫?”
“不会的,不会…不可能!”
“西北兵权事关重大……”
“不!”长公主怒吼着,“你住嘴!”
听着她嘶声大喊,皇帝陡然哽咽,然后不管不顾向顾士谦飞奔而去,顿时一双手已紧紧钳着他手中的长剑,鲜血直流。
长公主在推拉中撞在石柱之上,直到此时,她依然下意识惊恐地叫着皇兄,试图在慌乱间夺下顾士谦手中的长剑。
待凌远将二人分开时,长剑已横穿皇帝的胸腹,而长公主此刻全身僵冷如坠冰窖,不觉后退一步。
顾士谦则趁乱翻窗而逃,临走之时看向长公主的眼里隐忍的爱意不再,只剩下阴鸷。
长公主看着鲜血一点点从皇帝胸口流出,心中茫然若失,却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槿…槿容…”皇帝倒在血泊之中,无力的伸出手。
“我那么爱你…”长公主脚步颤巍,泪水泫然,“即便在你一而再再而三欺我瞒我利用我时,我心痛失望难过,可我却从不曾对你痛下杀心,因为你是皇兄是我最爱的哥哥,可是为什么…”她一只手捂着胸口,痛不可遏的大声嚷道:“为什么要害我的孩子……”
那年,宫墙柳绿,娉娉袅袅,少女春衫薄袖于含元殿内行礼道:“皇兄安好!”
“你怎么来了,”皇帝立马将她扶起,并对身旁内侍斥责道:“长公主来为何不通报?”
她浅笑盈盈,打开一旁的食盒道:“是皇兄自己处理政事太专注,内侍也不便打扰,所以我便斗胆没通报就进殿,皇兄不会怪罪吧!”
皇帝宠溺的刮了一下她的鼻翼,“也就只有你敢这么做,就算换作皇后也不敢不经通报就进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