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
,是一把好用的刀,是随时可以被丢弃的消耗品,
无需被尊重,无需被重视,
折了坏了,换一把新的就是,
多得是可以取代他的死士,没有人会重视廉价的替代品。
曾经,九重殿的教习掐着他的脖子把他的脑袋压进泥里,用匕首刺穿他的小腿把他钉死在地上,用止不住的血和疼教会他何为尊卑,何为认命。
从此,邵衡认清了自己的地位和身份,再也没有忘记过。
只是……
或许是成功逃离了那个叫他窒息的地方,让他能放纵一次,
或许是因为生命即将走到尽头,而他拼命挣扎至此,此生最后得到的东西竟还是他逃不掉的厌恶和鄙夷,
原本习以为常的目光下,涌动的情感百味杂陈,海潮一样淹没邵衡的身体,漫过他的口鼻,叫他几近窒息,
酸涩中混杂着难堪,
浅淡的不甘中潜藏着连主人都没有察觉的渴望,
如果能够站在阳光下,那该多好啊……
哪怕只有一瞬,
让他能够作为人死去,而非至死都只是一把工具,一个卑贱的奴隶。
“你从哪儿来?”
白衣的姑娘一步一步靠近窗边,低头看向他,不必费力转动眼珠,邵衡轻易从她微微颦起的眉间看出浮于其上的冷漠和不耐烦。
两人对视片刻,邵衡先移开的视线,垂下眼帘,不再去探寻那份让他刺痛的目光,“我的名字,邵衡,来自荆州。”
少女并不满意自己听到的回答,进一步逼问:“你为什么会来到这个地方?”
这句话仿佛一个引子,一个信号,
隐藏在阴影中的那些东西蛇一样嘶嘶吐着杏子,循声而来,将冰冷黏腻的吐息喷洒在他的耳畔,
受伤、
逃亡、
坠落,
邵衡的思绪轻而易举被带回那场梦,
泼天的暴雨,
幽暗的山林,
永不止息的追杀……
少女又问:“是谁派你来的?”
邵衡:“没有人……”
少女粗暴地截断了他的话,干脆明了地问出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个问题:“你的主人是谁?”
邵衡呼吸一滞,喉咙发紧,艰难地挤出几个字来:“……我、没有主人。”
一个失败的作品,
一件反噬主人的工具,
一个不够听话的奴隶,
一把断折的刀,
一个被打上“背叛”印记的暗卫,
不会有人要,
更不会有主人。
“你在说谎。”白衣的姑娘居高临下,干脆利落地断言,“我认识你身上的毒,知道你是什么人,也知道你是什么身份。你是一个暗卫、死士、或者诸如此类……像你们这种满脑子只有主人的人,一旦失去主人,必定会第一时间自我了结,而你身为一个死士,既然没有这么做,那必定是带着任务来的。”
少女紧紧盯着床上被缚之人的表情,不愿错过任何一点细微的变化:“我再问你一次,你的主人是谁,你来这里的目的?”
“我没有主人。”
邵衡将同样的回答再一次重复。
他知道,一个合格的死士会在失去主人之后选择死亡,
但他并不是一个合格的死士,
他也知道,白衣的姑娘心中已经认定了他的出现、他的所作所为皆是疑点,皆有目的,
那么不论他如何解释,都不会换得对方一丝半点的信任,
而他能够为自己做出的所有辩驳,也不过是一遍又一遍重复重复那句如谎言般苍白无力的真话,
他没有主人,来到这里并非受到任何人的指使。
常年干些上不得台面的脏活儿,邵衡心里清楚,
口说无凭,少女不会信他。
而多次的审问得不到想要的结果,那剩下的手段便只有……
他听到少女说,
“我知道死士早就习惯了疼痛,也不怕刑罚,寻常审讯的手段放在死士身上没有任何作用。”
邵衡眨了眨眼睛,暗自深吸一口气。
一股麻木的冰冷爬上他的四肢,如同食人的蚁群在啃食他的肢体,从指尖、到掌心、再到胸腔中正跳动的心脏,
在他还没能逃离那个地方的时候,
在他被捆缚在刑架上任人施为任人伤害的时候,
他总能感到同样的冰冷和麻木。
死士习惯了忍耐疼痛和施加于身的刑罚,
习惯,不代表不会怕。
他惧怕着冷硬的刑具撕裂身体时飞溅的鲜血,
和疼到骨子里恨不能把血肉生挖出来的剧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