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伤
败萧瑟,又厚重不已的宫墙之内,没见过四方宫墙外的世界。
这让荣长林想起自己那未来得及出世的妹妹。
母亲怀孕时无辣不欢,都说酸儿辣女。这世代为男儿的荣氏一族,竟可添一女宝。
整个氏族都盼望着这个孩子的降生,他也曾数次隔着肚子和妹妹交谈,满心的期许。
现如今,他才知道了有个妹妹是这样闹心的一件事。
也挺热闹的。
不自觉,荣长林便对宁恬多了些怜悯。到最后,竟也真心实意的为她考量,全心全意的将自己身心倾注到她的身上。
他心疼宁恬的身世,带宁恬出了几次宫墙。后来宁恬自己也能轻车熟路的翻墙出去。
宁恬九岁那年,废妃仙逝,遗体被送至宫外。
荣长林见宁恬心不在焉了一天,自知她的伤心。只是废妃因被污蔑入冷宫,后才诞下了宁恬。
宁恬的身世被那些宫女太监瞒的很死。她去送葬,名不正言不顺。
况废妃做了一辈子的菟丝花,身不由己了一生,不希望自己的女儿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深宫里困一辈子。
她早就交代了荣长林。
待她一逝世,荣长林便带宁恬出宫,做自己想做的事。
荣长林担忧的看着宁恬,说到:“别怕,今晚我带你离开。”
只是暮色覆盖了整片天空之际,荣长林翻遍了整个冷宫,却没找到宁恬的身影。
他在冷宫守了一夜。待清晨的霜打湿了衣襟,荣长林终于等来了被宫女送回来的宁恬。
彼时,宁恬身上罩了一件金丝龙凤被袄。却垂下眼不肯看人,整个人在被袄下瑟瑟发抖。
看见那只有皇帝才能使用的正黄色,荣长林的心沉了又沉。
宫女将宁恬送回室内,便退出来,离了冷宫。
荣长林满腹的疑问,见宫女的身影渐行渐远。他匆忙推开房门。
却见里面的门往里缩了缩。荣长林走近一看,便见宁恬把自己藏在背光处,咬着唇无声的流泪。
从前她或喜或嗔,或悲或怒,从来都不会掩藏,自在而快活。而如今,她把自己藏在这里,一句话也不说。
荣长林压下心中的焦急,耐着性子温声询问:“恬儿,恬儿?”宁恬不应,只把自己埋得更深。荣长林一个心急,伸手想让宁恬抬起头。
宁恬却反应激烈,她拼命的摆动自己的身体,脸上滚落大颗大颗的眼泪,声音嘶哑:“滚开,滚开!滚开啊!”
但便是她那一动,荣长林便看见她脖子上那片骇人的青紫。
宁恬也注意到荣长林的视线。她无声的落泪,双手拢住自己的身体。不让他看,只缩成一团:“好脏,好脏……”
那红肿不已的双眼向外淌出泪来。
荣长林只觉得心像被刀割裂般的痛。如鲠在喉,几乎发不出声音。他小心翼翼的靠近,哽咽着说:“不脏的,我们的恬儿怎么会脏呢?”
他的声音很低,似乎怕吓到眼前因为丁点风吹草动就惊动的女孩:“恬儿,我带你走吧,咱们出宫,一辈子都不回来了。”
宁恬却一声不吭,只呆呆的抱住自己,似乎要与世隔绝。
荣长林陪着宁恬这样不吃不喝地呆坐了三天。
最后一天,宁恬看着眼前倒塌的墙面,从前废妃坐在这里双目含笑的看着她在那墙面捉蝴蝶,如今那空无一人,再无欢声笑语,只有时间留下的斑驳痕迹。
她突然自顾自的说:“是我没听进你的话。我想亲自去给母妃告别,只是遇见了京城谭家。你从前告诉我,京城谭家富可敌国,权势滔天,就连皇帝都要忌惮三分。可你不知,那谭家父子,原来喜欢瘦弱的小孩。”
她很平静地看着那面墙,那里置放的火烛吸引着飞蛾一次又一次的靠近,灯火葳蕤,却看得人眼疼。
宁恬的眼却眨也不眨。
那火光倒映在她的眼底,是很奇异的亮。
她说:“皇帝怯弱,护不住自己的女人。废妃又是愚蠢,把算计误作真心,赔了自己的大好年华,殊不知这皇宫里的尔虞我诈,岂是她能参悟透的。”
“但是,我偏要将这皇宫搅得天翻地覆。我要整个京城都匍匐在我的脚下。我要拿京城谭氏一族,生不如死,遗臭万年。”
那天之后,冷宫在一夜之间被夷为平地。
大汉王朝迎来了自己的平宁公主。
宁恬和荣长林进山,花了十几天的时间。理应说下山该更为轻松。但三人去,只有一人归。宁恬便徒步走了一个多月才赶到慕棫卿休息的地方。
喂他吃下这寿延草,慕棫卿的身体便慢慢的恢复了。三天后,便已能下床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