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如果你醒来的时候，周遭的环境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你会是什么感觉？

是惊慌失措，还是强自镇定，亦或者是大脑一片空白，不知如何是好？

沈莹华睁开眼，头顶正是高远夜幕。

一轮白月挂在深蓝的天边，影影绰绰看不真切。落日的光芒渲染了夜色边缘，已能看见几颗格外明亮的星子。

微风拂过，身下柔软干枯的黄草蹭着她的脸颊，痒痒的触感让她撇过头揉揉脑袋坐了起来。

她看着周遭的杂草树林，脸上浮现空白之色：“……我院子呢？”

我那么大一个宽敞干净自带万叶樱小池塘直通海国的院子呢？

沈莹华低下头打量自己。脑后束成两股的黑发，浅蓝色的浴衣，裙摆下是缀着红绒球的木屐；抬高指尖，依然能召唤出似火流金的蝴蝶，精灵般的生物上下翻飞，触角轻柔地碰了碰她的手。

很好，从外貌到衣着都没有变，只是……沈莹华深吸了一口气，这空气实在是太纯净了。

纯净到那些熟识的一方霸主的妖气，全都不见了。

平安京魍魉横行，既是阴阳师的大本营，也是妖魔猖狂的欢乐地，平安京以外的地盘更是被各路大佬划分得七零八落。从京都往外，十里一小妖，百里一大妖，沈莹华站在京都门口就能把方圆百里熟人的妖气摸得清清楚楚。

可她不仅一觉醒来院子没了，还感受不到一丝熟悉的气息。那些盘桓在天地之间的同类妖气，如同云烟过眼。现下空气中的气息，要么十分微弱，要么十分陌生。

故人虽不再，可她的妖力依然充沛，甚至感觉自个儿能不开离殇放个烬燃不夜。沈莹华的神情变得不确定起来，一个荒谬的猜想自她脑中浮现——

她、该、不、会、又、穿、越、了、吧。

沈莹华：“……”

总之一觉醒来家都不见了就很离谱，为了摸清状况，还是先去周围探查一番吧。

她拍拍衣服站起身，试探着放开妖力。淡金色的妖力如水波一样扩散，迅速地伸向四面八方。

“啊。”

“只有一户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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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花婆婆的腰腿其实早就不行了。

她年轻的时候在山坡上摔伤了腿，虽然被后来的丈夫救了还因此生出一段姻缘，但腿脚终究是落下了隐患。

年纪愈大，行动愈是迟缓，每日光是打水做饭就要花去不少时间，更多时候，她坐在灶台前就能过一天。

千花婆婆也不觉得单调辛苦。就是那么活着，怎么过不是过呢？幸好老头子和几个孩子埋得都近，这副身体还走得到那里去，没事能到坟前去陪陪他们，说说话，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天色晚了，她捶捶腿想去睡觉，就听到屋外的敲门声。“！”

混着风刮过木板的吱哑声，还挺瘆人。

千花婆婆被吓了一跳，苍老的脸上先是闪过一丝惊惧，而后又充满了怒火。

“笃笃笃。”

又是一阵敲门。这次还响起了一个人声。

千花婆婆眯起眼睛听了好半晌，才依稀听出来那个问着“有人吗？”的好像是个女人。

她勉力支撑身子，摸索着去开门。

门外果然是个年轻的女孩子。

她老了，看不太清这个女孩子长什么样。只依稀看得出她皮肤很白，头发很黑，身上衣服是好料子，像是家境不错。还扎着和女儿芽香很相似的头发。

女孩子见她开了门，似是松了一口气，正欲出声时千花就冷冷地打断了她：“这里就老婆子一个，没别的活人了，想征兵麻烦去别的地方。”

“婆婆？”那女孩子愣愣地道：“我只是想来借宿一晚……？”

千花闻言，又挨着门框打量了她老半天：“你不是西剑流派来的？”

“西剑流是什么？婆婆你误会了，我只是想来借个宿，明日就走，真的。”

“……”千花犹似不信，和忐忑的女孩子对视良久之后，转身挥挥手。

“进来吧。”

她转得很有气势，只是迈步的时候歪了一下。后边那个女孩子一边道谢一边上来扶她，还不忘细心地掩好了门。

屋子里很空荡，不过十分干净。小小的火苗跃动着照亮了茅屋一隅。陈旧的矮几上，摆上了两杯用粗瓷装着的白水。

少女自称莹华，是和家人走散了又不识路，兜兜转转好不容易找见了一户人家，瞧有灯光就来打扰了。

千花婆婆将一个杯子往前推了推：“我家没有什么好东西，将就着喝吧。”

沈莹华道了谢。即使跪坐着，她的背脊也挺得很直，像一株清秀的细竹。

她小口喝着水，小心问道：“婆婆，为什么你会问我是不是西剑流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