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

收粮的杂役闻言先是在手里册子上记了一笔，再伸手往粮袋一摸，正准备开口，瞥见王三不状作无意的看了一眼，心下一琢磨改口说道：“你这粮不够干，需得多交半成补损耗，算你十五斤吧，共计交粮三百三十五斤。”

说完杂役又悄悄观察一眼上司的脸色，王三不假装不知道这边动静，端起桌子上的杯子喝茶，杂役就知道自己猜中了上司的心思，心里暗自得意。

“你乱说，我和妹妹帮忙晒了好几天的粮食，奶奶都夸我晒的好，怎么可能不干？”冷不丁儿一声小奶音从身旁响起，原来是赵安安见杂役否定他的劳动成果，不服气的反驳道。

“小屁孩在这捣什么乱？去去去！把孩子看好，一边儿待着去。”收粮的杂役被一个小孩子顶撞脸色瞬间不好，不耐的挥手道。

赵正德连忙躬身道歉：“小孩子不懂事，大人您别记小人的过，十五斤粮我们交！我们交！”

赵乐乐也在小屁孩出声后立马反应过来，一把捂住赵安安的嘴，另一手扯着赵安安的腰带，拖着人就往她娘身后躲去，赵安安还想挣扎，被赵乐乐死亡凝视一盯！瞬间泄气，软了身子任由妹妹摆布。

赵承志不料小闺女反应如此聪慧，见状也上前半步站在李氏身前，把两个孩子挡得严严实实。一只手还向后腰一伸，捏了一把小闺女头上的小发萩以示鼓励。赵乐乐双手都用来钳制赵安安，一个不查就被她爹偷袭成功，眼下场合不是计较的时候，只能在背后狠狠的翻了个大白眼，顺便踢了她爹脚后跟一脚以示不爽，赵承志这才赫赫然的悄悄把手缩回去。

收粮的杂役这才脸色一缓，指着状如酒桶的大木桶说道：“过斛吧。”

“是，大人。”赵正德这才招呼小儿子一起抓着粮袋往大木桶里倒粮，待粮食把木桶装的满至微微冒尖才停手。

这时王三不又腆着他的肚子不经意的走过来，对着木桶下面就是一脚，木桶一颤，原本冒尖的粮食也随之撒落在地。

“不够，继续。”王三不踢完说道。

赵正德抬头看了一眼王三不，暗吸一口气示意小儿子继续倒粮重新把木桶装至冒尖，撒在地上的粮也不敢捡，这是每年官府收粮约定成俗的“损耗”，周围的村民也对此除了心里暗骂一声也无动于衷。

大木桶称之为斛，一斛合一百斤，如此往复，足足倒了三大木桶后，赵家还剩三十五斤粮，这时收粮杂役拿了一杆大称出来说道：“还有五十斤，过称吧。”

这时的赵家只剩下最后一袋粮，出门前，老爷子赵正德先见之明的称足了粮食，每袋粮都装了足足五十斤，父子三人一共担了六袋出门。但是被前面三脚损耗一踢，最后一袋粮都贴了一点儿出去。

收粮杂役使着大称的钩子往麻袋一勾，另外两个杂役肩扛木杆连称带粮往上一提，收粮杂役这才挪了挪秤砣，待称杆尾部微微上翘，整体大致保持后道：“三十六半斤，按理说麻袋还得扣两斤，看你们也不容易，爷儿我心情好，这半斤就算了。”

说完示意两位扛称的同伴放下粮食，在手里的册子上往赵家的名字后面打了一个圈，转身喊道：“下一个！”

赵乐乐虽不懂农事，但赵正德装粮的时候看的清清楚楚，每一袋粮都称足了五十斤，原本装三斛只需要五袋就绰绰有余，刚才因为所谓的损耗最后一袋粮也被迫倒了一部分出去，但是倒出去的粮连十斤都不到，怎么可能连着麻袋都不到四十斤。

暗中环视了一圈众人，连脾气最直白的小叔赵承勇都好似没有发现猫腻，只是在弯腰低头收拾粮袋的时候趁人不意的撇嘴翻了个白眼，起身时却面无表情好像刚才什么也没发生。

这一幕，站着的大人们都没看见，却正好被身量不足的赵乐乐抬头看了个正着。此刻，周围村民除了面色不虞，并无人有意外，赵乐乐才明白官府不仅斛有问题，连称也有问题，类似的操作看来都不是第一次。

赵家人缴完税，赵正德就带着一家老小不动神色的挪出村民队伍，待挪到村民圈子外围，周围村民都不再关注自家，赵正德示意了一下全家低声道：“回家！”

说完就带头转身往家回，赵家众人随后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