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异症

“民女见过靖王妃。”孟怀夕不动声色地屈膝行礼。

沈舒禾悠悠端起茶碗呷了一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没有半点要叫她起来的意思。

孟怀夕却自顾自地直起身，走到张唯的身后。

“说起来，我还欠孟姑娘一句道歉呢。”沈舒禾的面色微变，嘴角的微笑变得有些阴沉，“若不是我自作主张把孟姑娘引荐给父皇，就不会闹出轩然大波，也不会连累张大夫无辜受杖责。”

正在把脉的张唯闻言，座下一动，似乎半月前被打得开花的屁股又开始隐隐作痛了。

他若无其事地收回手，凉凉说道：“这怎好怪靖王妃呢？本就是老夫学艺不精惹的祸，幸亏有孟姑娘为老夫求情，否则老夫的小命休矣。”

起初几天，张唯对孟怀夕为自己求情的事是颇为感激的，对着她时的态度十分亲和客气。后来，不知是受人挑拨还是自己多想，开始阴阳怪气起来，话里话外皆是嘲讽。

说着，张唯作势让出位置，“孟姑娘也来为沈小公子诊脉看看，好指点指点老夫。”

估摸着年龄约为两三岁的小男孩被一个穿着华服的妇人怀抱着，搭在脉枕上的手臂瘦弱白皙，潜行在皮肤底下的血管清晰可见。

华服夫人斜睨着孟怀夕说道：“不必了。我们来善仁堂，认的就是药仙这面金漆招牌，别的阿猫阿狗咱们可不认。”

“大嫂，你这么说就不对了。”沈舒禾说道，“虽然孟姑娘不是张大夫的徒弟，但父皇的头疾全赖有她，在父皇的面前可有脸面了。”

华服夫人正是护国大将军沈应奇大儿子的正妻陈莲蒂。

她撇撇嘴，“那又如何？到头来，还不是要张大夫为她兜底炼药。凭她自己，能治愈皇上吗？”

三人一人一句揶揄孟怀夕，她只是低眉顺眼地说道：“先前确实是我的不对，没想到却因此阴差阳错能跟随张大夫学习，总算是得偿所愿。”

恭维的话让张唯很是受落，这会儿他反而谦逊起来，“不敢当，不敢当。”

“咳咳。”张唯装模作样地清清喉咙，“言归正传，请问沈小公子平日有什么异常吗？”

“说起这个我就发愁！”陈莲蒂絮絮叨叨地说着，“毓儿现在也五岁有余了，长得蔫瘦蔫瘦的，饭吃不好，觉睡不好，就连说话都还磕磕巴巴的。真是愁死人了！”

孟怀夕和张唯暗暗吃惊，不约而同地望向这个看起来顶多只有三岁的小孩。

他的皮肤白得吓人，没有半点血气，像死人一样的白。头发枯黄而稀疏，咧开的嘴里只有寥寥数颗的小牙。小小的一团，窝在陈莲蒂的怀里，不说还以为是还在吃奶年纪的小娃娃。

张唯稍一沉吟，“沈夫人，小公子平时用膳是不是总觉得难以下咽？饭后不是呕吐，就是腹泻？夜间总是惊厥易醒，盗汗多梦？”

“是了是了！”陈莲蒂边听边频频点头，“张大夫，可有什么法子？你也知道，沈家世代从军，毓儿一支独苗，沈家上下都快急死了！”

张唯撩了撩胡须，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小公子正在长身体的时候，偏偏血气外泄，又补充不足。老夫以为，只有大补一途，堵住外泄的缺口，慢慢扭亏为盈。”

“唉，之前看过几个大夫也是说要补，可毓儿这头吃那头吐，就是十全大补丹也补不上啊！”

“无碍，老夫给小公子开一些消食丸，保证小公子往后必定胃口大开。”

“甚好甚好，全靠张大夫了。”陈莲蒂满意地眯着笑眼，把一张银票推到张唯的面前。

看清银票上的数目，张唯也喜笑颜开，循循嘱咐道：“除了海参、燕窝等等滋补佳品，在饮食上多为小公子准备牛羊肉、鱼鲜、鸡蛋等动物食材，对小孩子成长也是极好的。”

孟怀夕却悄然皱起了眉头。

“娘，娘。”沈毓突然说话，他每次只能吐出一个单字。

“尿，尿。”

陈莲蒂不耐烦地招招手，“你们还愣着干嘛？没听见少爷说要解手吗？”

在侍女连连应是的同时，医堂里弥漫开一股难闻的骚臭味。

陈莲蒂惊叫一声，把怀里的沈毓推给侍女，站起身来一看，衣裙早已被洇湿了一大片。

若不是还有外人在场，她恐怕早已暴跳如雷了。

她强撑着笑意，“见怪了，还请张大夫借后院一用，收拾一番。”

张唯尴尬回笑，“请自便。”

趁着她们离开的间隙，张唯伏案书写药方。

每写一行，孟怀夕的眉头便紧上一分。

根据这些天的观察，她发现张唯其实是一个刚愎自用的人。若贸贸然开口，他必定不会听。

再三斟酌后，孟怀夕说道：“张大夫，我曾在一本医书看过，小儿年不称龄、肤白毛稀、尿若鼠臭，是一种名为凡仙症的疾病。”

张唯头也不抬，继续刷刷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