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市
翌日,宋吟秋更衣出门,已是辰时三刻。
她步出卧房,沈知弈已在偏厅候着了。阳春三月,她也学着唐明书的样子配了把折扇。她摇着扇子,道声:
“沈将军,久等了。”
沈知弈盯着她看了短暂的片刻,似乎微微一怔。但随即低头行礼,道:“殿下客气了。殿下一路颠簸,合该好好休息一晚,是属下考虑不周了。”
宋吟秋也没纠正他的自称。既是豫王的属下,而她又代行父权,称一句属下倒也无妨。
她坐在沈知弈桌旁,用手绢捏着吃糕点,含糊不清地问道:“今日去何处?”
沈知弈道:“殿下昨日说,想去北疆街市一看。今日恰逢北疆集市,便去那里吧。”
宋吟秋咽下最后一块糕点,点头表示赞同。
沈知弈起身,拿出一个布包递给流莺,道:
“殿下微服出行,不宜张扬。属下特带了一套当地居民常穿样式的衣物,还望殿下换上,我们再一道出行。”
宋吟秋这才打量起沈知弈,发现他今日的穿着与往日的确不同。京城中人穿衣讲究繁复,恪守礼数,哪怕炎炎夏日也定有里外三层衣物,方显得郑重合礼。而沈知弈今日着装甚简,有些像军中紧致的打扮,腰腹上系着一圈流苏腰带,隐约能看出劲瘦的腰身来。
因着先前的官位缘故,宋吟秋初次在生辰宴上遇见他时,他着一身青色长衫,周身气质温润如玉却系着武官样式的腰带,颇有几分不文不武的怪异感。
而如今的他,比起京城,少了几分儒雅,倒是更像军营里出身的武将。
宋吟秋想起他是文臣出身,如今却已全然与曾经的路途分道扬镳,不免有些感慨。
她道一句:“有劳,沈将军费心了。还望将军稍等片刻。”
流莺跟着她进了里屋,没多久便推门出来,一道浅绿色的倩影紧随其后,似乎是府苑中又一枝春解冻,融了满院清寒。
宋吟秋缓步迈出,她脚上仍踏着从京城带来的绣花鞋,鹅黄色的锦缎正衬长袍银线的勾边。墨绿色的流苏从腰封错落有致地垂下,风一吹便轻轻晃动,添了几分春日的生气。她边走边整理着袖子,袖口银线缠绕,湖蓝色的暗纹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
她抬手撩了一下帽子上下垂的彩色珠串,迟疑地问了一句:“沈将军,这的确是本地男子的装束?”
沈知弈移开目光,轻咳一声:“……是。殿下为何如此问?可是有不适应之处?”
“倒是没有,”她又向前迈了几步,离沈知弈更近了些。她余光瞥到衣领上的纹样别致有趣,倒是徒添了几分新意,“只是我听闻北疆开不出莲花,没想到衣物上也有莲花纹样,百姓们果真心灵手巧。只是我穿着京中时兴的鞋,果真与这身衣服相搭么?”
似乎不足盈盈一握的腰身近在眼前,沈知弈闻言,兀地有些不知如何接话。
到底是他考虑不周。
但如此一来,却更凸显出异域风情与原先气质融合后的楚楚动人。
“殿下切勿妄自菲薄。殿下天生丽质,美……气质在骨不在皮,”沈知弈思量片刻,又补充一句,“且殿下乃我朝亲王世子,仪容自是常人难以相较。”
这样一说,宋吟秋又想起自己不是正统皇室血脉这件事。
不过京城与北疆相距甚远,她与皇上几年都远远见不上一面,哪怕她在这几年越发出落得不似皇家人,短时间内也可暂且无虑。
“姑且信你,”她道,“那走吧。”
“府外已备马车,”沈知弈微微躬身,“殿下请。”
走至府外也有好长一段距离。北疆别的没有,空地倒是很多。饶是这一赶工建起来的亲王府,哪怕布局相似,大小也是京城豫王府的好几倍有余。宋吟秋带过来的人与府中原备的下人加起来都难以填满府苑的哪怕三分之一,庭院幽深,反倒显得清冷。
沈知弈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道:“属下再从营中挑选一批士兵,调任殿下府上充当侍卫。殿下乃是北疆之主,殿下的安危关乎军中士气,还请殿下勿要推辞。”
宋吟秋只得应了。
他们一路行至集市,宋吟秋中途掀帘看时,见街边有工人正往地上填着熟土。她心中诧异,便问道:
“北疆的路面可是定期有匠人重新修缮么?”
沈知弈在前面打马,闻言道:“属下见路面不平,唯恐颠簸伤着殿下。前几日便吩咐匠人将路面重新以熟土填置,再铺以地砖。各司周转得快,今日便动工了。”
宋吟秋颔首,赞扬道:“很好,你考虑得很周全。”
但她又疑惑道:“北疆路面可是一直如此?当地人平日里行车,可觉路面难行?”
沈知弈答道:“北疆地广,可居民多数剽悍,以策马为多,路上少车行,自是感受不到路面颠簸。”
宋吟秋皱了下眉,忧虑道:“但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