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坐天台
走廊尽头的杂物间,薛阳紧闭双眼倚在墙边。
额角温热粘稠的液体淌过,处于半昏迷的他无暇顾及。
最后的夕阳堕入云层,遍体鳞伤的少年偏头,昏黄从门缝透过,成为无声黑暗里的唯一亮色。
心里空空的,他说不上来是什么感受。
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会扯到伤口,紧接着疼痛的信号没入神经,刺激得大脑都不愿做出半点反抗。
他真的想从此瘫在这里,不再出去。
昏昏沉沉中,他听见走廊的脚步声,隐约听见几个叫家长的字眼,他挣扎着站起身,又陡然碰到墙壁,感受到口袋里硬邦邦的东西,他旋转门把的动作一顿。
他重新蜷缩回原位,将杂物间的门反锁,满是灰尘的双手吃力地打字,将请假条发给班主任李沐。
做完这一切,他陷入极沉的睡梦。
梦中他枕在一叶小舟上,随浪潮漂泊。
几个浪险些将他连人带船跌入莫测的大海,浮浮沉沉中,挨到晨光破晓。
……
薛阳趁着人少,简单去食堂买了几个包子囫囵吞下去,大脑放空回到教室。
同学陆续回到教室准备早读,薛阳却发现自己的座位旁边完全没有阮锦星的身影。
预备铃打过,薛阳的心沉到谷底。
她从来不迟到。
薛阳用目光询问坐在自己右后方的室友陈立新,而他根本不敢回应,无形的压力将他死死按住,他是不可能抬头理会他的。
也是。
谁会搭理一个杀人犯。
薛阳顶着满身伤痛却无人关心,一直到中午午休,陈立新和薛阳默契地都留了下来。
“你的伤怎么回事?”他埋头写作业,像是无意,薛阳刚要回头,却陡然撞见角落的监控,只好若无其事地继续写笔记。
“就是你看到的这么回事。”薛阳瞥见自己桌角伤痕斑斑的纸条,心弦微颤,问,“阮锦星呢?”
“请假了,今天白天都不在,原因不清楚。但今天早上听隔壁宿舍的人说,齐允烁好像要跟阮锦星同桌,总是他耀武扬威了好一会儿。还说什么是阮锦星主动要求的,他就吹吧。”
薛阳笔尖一顿,眼里的光彩一淡,“也没准就是。”
说罢,他起身,朝着无人的角落走去。
陈立新挽留的话到嘴边却又咽了下去。
……
无人的天台,一半处在封锁区域。
楼顶风呼啸,警戒线在夕阳下晃动不止。
薛阳缓步向前,走到天台边缘。
他眼底晦暗,连余晖都无法在他眼底染上半点缤纷。
他不敢把自己从他的死里摘出去,因为他不知道那晚他随口的玩笑话有没有成为他再次上天台的动机。
昨日洗手间的崩溃,只因他记起一段对话。
刚上天台,崔向阳便招呼他到天台边上来。
薛阳向下看去,熟悉的草木缩小成地图模样,有趣得紧。
崔向阳倚在防护栏边,像是突然有了兴趣,问道:“我看到一个很有意思的视频,说是问如果蹦极的时候绳子断了处在多高不会死。”
他挑眉,“这得是什么小概率事件,我想想,六楼以上的高度都很难生还了吧。”
崔向阳指了指两人身前的深渊,开玩笑问道:“那这么高呢?”
薛阳笃定道:“戴安全帽都必死无疑,粉身碎骨。”
崔向阳一笑,背靠着栏杆,舒服地闭眼,“你怎么知道,试过?”
“没,要不你试试?”他扭头,清楚记得崔向阳脸上没有什么反常的表情,只是像平时开玩笑一样一笑付之。
可薛阳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不开心,然后听他一说跳下去。
他低垂眼睫,脚边触碰到一块石头,对那石头凝神片刻,僵硬许久的脸显露笑意。
只是嘴角一扯,疼痛再度袭来。
“不是说,”他蹲下身,将地上的石头放在手心把玩,“向它学习吗?”
……
操场的榕树下,两位蓝衣服少年并肩坐着。
薛阳低眉,余怒未消的模样。
“这是跟谁急眼了?”崔向阳倚在树干上,声音带着慵懒,对薛阳的愠怒无法感同身受,一笑。
他拧开瓶盖,递给一旁生闷气的薛阳。
“没跟谁。”薛阳嘴硬道。
崔向阳一只手撑着下巴,打量着满脸写着“我不高兴”的薛阳,打趣道:“那你跑来坐我身边干什么?”
操场球赛激烈,头顶树枝轻摇,懊恼的少年只微微侧目,便对上崔向阳那漂亮的丹凤眼,漫不经心的提问,不像是要帮他解决问题,更像是来看笑话的。
虽然,可能是因为他当时看谁都不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