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事之秋
这一日乾坤朗朗,昴日星君驾着十乌仅剩的那一乌从汤谷启程,开始履行每天的职责,路过每天必经的朝阳谷时连眼皮都没翻一下,在金乌座驾上百无聊赖的打了个哈气,半眯着眼继续向前驶去。随着晨光亮起,天界各处也按部就班,仙君们和往常一样各司其职,并无任何人感到异样不妥。
陆地极东的那处断崖光滑如镜,几乎能够反射金乌放出的光芒,崖头上此刻静静伏着一头仙兽,周身皮毛乌黑亮泽,仔细一看,却是头天狐。
原本朝阳谷离天狐族的青丘国只有数百里,这里有天狐出没并不奇怪,可若是仙资深远的上神帝君见到这一幕,恐怕顷刻便要引起整个天界的震动甚至是恐慌,因为那头昏睡不醒的玄狐,竟有九尾!
自上古以来青丘就流传着玄狐不详的预言,但其实不详的非是所有玄狐,而是九尾玄狐。幸而青丘立国至今,除了下落不明的首任国主外,还从未出现过九尾的玄狐,以致那则预言除了上古重神和青丘长老还记得之外,早已被天界遗忘。
今时今日,传说中的九尾玄狐现世居然无一人发现,对平静了万万年的六界而言不知意味了什么。
不过,仿佛为了印证九尾玄狐现世的一刻,万里晴空的极东断崖上空突然间黑气骤聚,如洪荒逆流般的庞大气息不知从何处乍然降临,虽只控制在方圆百里内,但这百里间竟是万物静止,风屏云息。
“唉……”
刚刚化作九尾的天狐旁边响起一声亘古苍凉的叹息,那声音浑厚悠远,不似天界任何一位神君,却气势涛涛,其间透露出的力量甚至依稀超过了当下最强的帝君。
随着叹息声散开,三道影子准确落在断崖顶端,为首一人垂下眼帘看着地上新生的玄狐,另外两人立在他身后数尺,毕恭毕敬分毫不敢乱动。
这三人身上皆有滔天之力,但先前那声不经意间便能震撼六界的叹息,分明便是为首那人发出。他站在离玄狐最近的位置上,却踟蹰不前,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
三人静默了一会儿,后面一位神秘人物似等得有些不耐烦,抄起手臂“嘁”了一声道:“她本就该渡这一关,哪知她这般不经事,竟是如此冲过的。”
“无礼!”那人话音刚出,旁边同伴便沉声训斥:“吾界圣兽,岂容你置喙品评!”
“我就是为了见这所谓圣兽才来这种破地方的,还不许我说话了!”被斥责的人一脸不服,高傲的往另一边扬颔不满道。
“竖子怎敢!”同伴见状又严厉道。
眼看两人又要吵起来,为首那人立刻竖起一掌示意。那两人倒十分驯服,一见首领有令,马上退至一边,恭恭敬敬不再言语。
那首领屏退了随从,复又凝神仔细打量起躺在崖上的玄狐,目光深不可测,似有推测、探究、深思……可那双赤红瞳孔中,竟带着一丝柔和。
“尊上……”之前训斥同伴的随从见他默默不动,试着问询道:“既圣兽已得真身,吾等可迎其回归乎?”
“其形已具,识尚稚浅,需再俟。”
“诺。”随从应下,再次退后垂首听命,心中却在疑惑。他们几人来到此处,虽然隐藏了行迹,但毕竟此举非同小可。圣兽何时能够回归首领自然心中有数,现下若非为了迎接她,何必以身犯险走这一趟?
他内心既生疑惑,思索之间不由自主便向首领背后看去,后者虽看不见他,却似能读心一般,高大魁梧的身形略向后侧了一侧,答出了他心中所问:“天界有谶不利于彼,需藏之,待其神识渐丰。”
首领缓缓在化成狐形的晏语跟前蹲下,向前伸出右手,在毛绒绒的狐狸脑袋上悬了一刹,接着轻轻抚了抚她顶心细软的短毛。无意间做完这个陌生的动作后,他也有些诧异自己为何要多次一举,不过他没多想,接着在她眉心按了一下,玄狐顷刻又变回了先前白衣女仙的样子。被他按过的地方浮现出一个赤红色的细小图腾,似火焰,又似刀戟,在她恢复人形后一下子隐没在光洁的皮肤下面。
新生的圣兽有尊上打下的刻印,这一点很正常,不过身后的两个随从没留意到前头那个小动作,若是看到了,两人必定下巴都要掉到地上——尊上何曾对人如此温柔过,啧啧,不愧是尊上亲自选中的圣兽,尊上真是对她宠爱有加啊——然而他俩一直规规矩矩站着,眼睛不敢乱瞟,于是那惊人也一幕也便没有人见证了。
晏语恢复人身后依然伏地不醒,为首那人想了想,单手将她托起。晏语体型修长,向来在众女仙中都是鹤立鸡群,可在他掌上却显得弱质纤纤,足见这位神秘首领身量之高大。他如怀抱婴孩般揽着晏语,对刚才提问的随从道:“玄狐谶语唯青丘知,上古神知,无干之人安可知?陀罗性慎,可往处之。”
老大派了差使给其中一位随从,另外一位又不高兴了,偷眼瞪了瞪自己的同伴。他俩的老大好像背后长了眼睛,悠悠接了一句:“擎羊有惑?”
他当然不敢说有,只好乖乖低头道:“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