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君临
才在客人面前,就要辱没侯府名声了。”
“不存在的,”薛夫人单手一挥,“只是你薛遣棠的名声辱没了,我靖平侯府可是好端端的,方才,裴夫人还夸我那园子打理得别致呢!”
薛夫人言罢自己又笑起来,这只小狐狸,真当亲娘看不出他是故意的?
不过,这轻轻一试,却也叫他试出点东西来——于他,于靖平侯府,柔弱娇贵的裴雯敏都难说是良配。薛遣棠是很聪明的,他一早看出了这点,这回才会故意邋邋遢遢地出现,好叫她知难而退。
对裴家,薛夫人也有自己的一套考虑,陛下迟迟不过问这桩婚事,估计心中并不想薛家同裴家走得太近,毕竟薛家是陛下的心腹,而裴家始终是外戚,若两家联姻,搞不好会带来尾大不掉的烦恼。
陛下扶持薛家本就是为了与名门世家抗衡,若促成这桩婚事,不就违背初衷了么。
所以,薛夫人估摸,与裴家做姻亲这事,大抵成不了,当然,也不能成。
她不再追究薛遣棠冒犯贵客之举,转而问起他这次越州之行的事情。“对了,你的伤怎样了?”
薛遣棠摇摇头,“母亲不要担心,都是些皮肉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其实他伤得不算轻,在越州时他们被人劫道,歹人一刀割进他的左大臂的肉里,背上、小腿上又分别中了一箭,其余轻伤处如下颌、手腕、膝盖处的擦伤、挫伤更不用多说。
但是比起伤势,他更在意的,是此行中遇见的一个人。
此人名叫李忘昔,是韩王府给独女惠安县主招的赘婿,在这回巡盐中,被县主安排进来,给他当副手。
李忘昔身手了得,进退有据,原本,薛遣棠对他是很欣赏的,然而在最终一战时,李忘昔一时不慎,被薛遣棠看见了他藏在身上的一枚令牌。
那牌上刻着的应不是汉字,而是某种外族图腾,薛遣棠并不认得,当时情况紧急,他也不知道李忘昔是否发现自己看到了,其后,李忘昔亦有类似试探的举动……这虽只是件小事,但还是要报与太子知道才好。
而且……李忘昔是韩王府的赘婿,韩王府一向与李烨交好,若不查清他的底细,万一韩王府出了什么岔子,难保不会波及李烨。李烨的太子位还没完全坐稳,想暗中动手脚的人仍有不少,薛遣棠不能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母亲,韩王府近来可好?”
薛夫人有些诧异为何儿子无端端问起这个,“挺好的,韩王和夫人虽然年纪大了,身体都还不错。前不久我进宫时,还遇上惠安县主,她成婚不久,却求子心切,皇后还赏了不少补品给她,要她好好调养身子。说实话,命妇里有不少笑话她的人,但我觉得不该这样,毕竟韩王府的情况摆在那里,她一人独立支撑整个王府,是很了不起的。”
韩王夫妇伉俪情深,却一直子嗣单薄,早年间生下二女一子,除长女惠安县主李云清外皆不满周岁,直到中年,二人才又得一子,取名长兴,不幸的是,幼子李长兴六岁时早夭,韩王妃承受不住打击,自此一病不起。此时,韩王夫妇年事已高,难再生养,眼看韩王一脉就要断绝,惠安县主毅然决定不外嫁,留在王府,招纳赘婿,以一人之力撑起全家。
她不知从哪捡回一个人做赘婿,给他改姓为李,改名忘昔。李忘昔就像她的男儿化身一般,拼命出人头地,光耀门楣,而李云清自己呢,则照顾一家上下,管理内事,还要替出身低微的李忘昔斡旋于世家高门之间争取机会。
李云清少年时就与李烨关系不错,她一直称李烨为六哥,早在李烨还是越王时,李忘昔就暗中为他奔走处理杂事,如今她们夫妇在李烨阵营中,算是老人,所以关于那块令牌,薛遣棠必须弄清楚。
从容安堂回到自己房中后,薛遣棠感到左臂的伤隐隐作痛,他忍不住去想,如果今天看到他狼狈模样的人是李沁喜,她会做何反应?
多年以前,他奉命参与一桩大案,归来时衣衫褴褛,李沁喜心痛之余,探望时竟还有心思调侃他被人逼到墙角,真是武艺不精。
在沙漠里的时候,水源稀少,极其珍贵,众人都是十天半月不洗脸,李沁喜吃了这番苦头,竟然还苦中作乐,到处嗅自己和他身上的衣物,看是否有酸味。
若被她见到自己又脏又臭地跑回家,她大概会……仰着头,与他一起哈哈大笑吧。
庭院寂静,他耳边却仿佛听见了她的笑声。越是寂静,越显得她的声音如泉水般清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