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
葵姑比预想中回来得早得多,李沁喜问她王府的情形如何,葵姑顿了顿,垂下眼帘摇摇头。
“府上一切还算稳定,亲王尚未发丧,众人行事走动只照往常。夫人治家有道,婢子这趟去也没帮上什么忙,只是……听府上老管家说,夫人半夜得知消息,直接昏死了过去。婢子心里担心,就想多留会儿,夫人却命人将婢子送回来了,婢子不好不从。”
葵姑深深叹一口气,“府上众人都木木然,小公子至今不知发生何事,但从周围的变化,他多少能感觉到家中有异,几次对婢子欲言又止,唉,若公子垂问,婢子真不知该如何回答。”
葵姑看李沁喜,她眼底青黑,眼中布满血丝,整个人疲惫不堪,葵姑心疼地劝道:“一夜没睡,公主不若去歇歇?”
李沁喜揉揉眼睛:“我睡不着。倒是葵姑辛苦了,去睡会儿吧?”她想了想,将自己命陈冬柏暗中调查一事同葵姑说明,“葵姑不要忧心,我有分寸。”
葵姑听完后只是点点头,她深知,苏伊一家对李沁喜而言是精神支柱,一如当年的薛遣棠,李沁喜不管这事才奇怪;再者,苏伊是李沁喜一手提起来的,从外人角度看,他是王后的亲信,他出了事,李沁喜却毫无反应,这样寒了众人的心,李沁喜往后还有什么前途可言?李沁喜经年积累,好不容易有这么一点点根基,不能让一切就这么散了。
不过,出手归出手,葵姑也知晓这件事情水太深,李沁喜要出手,须得讲求方法。
“婢子愚见,要想办这事,您得借力打力,不能拿自己去拼。”葵姑出主意道,“亲王有战功,他出了事,麾下部将和罗织部不会坐视不理。王上若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公主可从这两处发力。毕竟——若再来一次内乱危机,王上身边,已无亲王那样的人堪用了。”
这两年,罗织部和苏伊互相成就,彼此在国中的地位都有了很大的提高。罗织人素来以牙还牙,罗织部又是重镇,且于国有功,对他们的诉求,赫连不能装聋作哑。
“我正有此意。”李沁喜认同地说:“我就是要把这趟水搅浑,越浑越好,逼赫连骑虎难下,不得不为。”
奚赫这锅汤一旦浑了,李沁喜自身也会有危险,但葵姑知道面对风浪不能一味躲避,没有混乱,哪有机遇呢?是以,为保证不翻船,李沁喜得有足够多的筹码来压身。她特别叮嘱:“一切就暗中进行,您只需静观其变,待事情理清楚了,咱们直接往关键处使劲儿,一击即中!对了,子嗣之事,您还是得照常努力,不能耽误了,这是长远之计,不可荒废。”
本来说得好好地,李沁喜一听这话,顿时搓脸揉额地表示,自己熬了一夜,浑身乏力,要去歇着了。
她躺到小榻上去,葵姑为她盖好羊毛毯子,温暖地手掌顺着发丝抚摸她的鬓角,“睡吧,婢子陪着您。”
赫连、太后、娜依,这三人轮番伤害李沁喜,葵姑早就想找机会给他们点厉害了,要孩子这事是为了李沁喜能两头占好,不至于到后面缺乏后劲。
李沁喜一路都是她陪着过来的,这小女孩内心的挣扎她岂能不知?但公主要想争得一片天地,就得步步为营,如果总在一些细节上斤斤计较,她就永远也不能有真正的功业。
若这回事情顺利,公主便能收拢罗织部的心,她在奚赫的势力就不会因苏伊之死而有所削弱,还能借此事件,正式在国中建立起她作为政治人物的印象。
这是必下的一手棋,如果不走这条路,仅把自己囿于后宫事中,李沁喜只会手脚受缚,施展不开。
葵姑伸手去抚榻上那小小泥菩萨的眉眼,又把她的被角掖好,确认按实了,这才起身离开。
傍晚,陈冬柏从宫外带回一个消息:塔塔已秘密前往顿河。
这是苏伊手下那名部将澈合说的,塔塔临走前,托他带了一队人马将王府里外保护起来。
李沁喜闭目沉吟:“看来,她还是没法接受苏伊已死……赫苏图呢?”
陈冬柏道:“公子仍在府中,臣已去府上见过他,他说要留在家里等母亲回来。”
塔塔甚至没和李沁喜打个招呼就离开,再联想早上她着急将葵姑送回的举动,此番出走应是早就拿定了主意的。主人不在,李沁喜不能贸然前往王府坐镇,可赫苏图只是个孩子,他一个人撑着,叫人怎么放心?若把赫苏图接进王宫,只怕徒惹非议,令王府人心惶惶。
李沁喜思来想去,除了让陈冬柏暗中保护赫苏图外,还有一个人能用,她身份不起眼,若王府有什么异动,她能迅速来王宫向自己报信——席娅。
席娅自从被贬,一直在杂役房洗衣劈柴。那是个折磨人的好地方,一年不到,她整个人已瘦了一大圈,跟具活骷髅似的。
葵姑简短地表达了李沁喜的意思,并许诺她,待事情办完,就把她调出杂役房。那次受刑后,她落下了病根,一到雨雪天浑身就如针扎般疼痛,葵姑道:“殿下心善,有意调你去别处,换个好些的地方,让你少遭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