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酒
沈知沂本以为只是在这吊角楼里暂住几日而已,没想到一住就是半月有余。
张财也迟迟不归,在白石村里称病,沈知沂遣了人去问候,回来都说病得重,躺在榻上不能起身。
沈知沂暗暗腹诽,这病恐怕要过了端午才能好了,既然这样正好可以安插新人进椒坊,以防备他们在廪收时做手脚。因此另选管事暂代了张财的职务,并让李渡入坊学习审帐事宜。
沈父的信一直未回,钱财只出不进,沈知沂捉襟见肘起来,又不愿开口动用官中的钱,只好勉力维持,每日焦心不已。
两个小厮连日来都去失火的旧宅捡拾未烧尽的物什,这日搬回来一座两尺来长烧得黑黢黢的雕像,拿到厨下用丝瓜瓤刷洗。
娥常避在门外看着,见他们忙活半天,实在打理不出,扔在一旁就跑了。她进去捡起来,认真打量了一番,忽然想起她之前在旧宅的厨下做工时,见到壁龛之中放了一尊财神像,那时候她还惊讶过它的精致奢华,若是金银打造恐怕能值不少钱。
她拿着丝瓤继续刷洗,奈何烧的时间太久,雕像已看不清楚原貌,表面坑坑洼洼,只有用刀用力刮开,尚可以看到里面闪烁的金光。
她想起以前在家时,看过邝母用盐和醋泡洗过银簪子,便用同样的方法清洗起来。
沈知沂在房中另起了一封信,叫来长河,交给他道:“送到驿站去,让他们今日就送出,你亲眼看着。”长河领了信就要出门,沈知沂不知想到了什么,唤住他道:“不忙。”
长河捧着信将出未出,满面疑惑:“少爷不送了么?”
沈知沂冷笑:“这信不能指望他们,恐怕我前一封也未能送得出去,你马上快马加鞭回西阳城一趟,争取端午之前把钱和人都给我带回来。”
许是这吩咐之事太出乎意料,所以长河半晌没有回过神来,稍时才惊诧道:“我走了少爷你怎么办?”
沈知沂一脸愠怒,斥道:“你不在我就不能活了么?李渡机灵,那两个小的总也能端茶倒水罢。”
长河还是犹豫,来到安平镇后,他们先是被人酒后打劫钱财,后又被人放火烧了家宅,他这一走,万一又有人前来行歹事怎么办,李渡尚年轻,玩兴正甚,哪里能堪大用。若是少爷出了事,他哪还有脸去见老爷。
“少爷不如搬到椒坊去住,让那些椒农日夜巡视。”长河脑中想着无数计策以安抚心中的忐忑:“或者求县丞派几名衙差贴身护卫。”
“行了。”沈知沂哭笑不得,挥了挥手不耐烦道:“你若再耽搁下去我就真危险了,快走吧,记住端午之前一定要来。”
见沈知沂决意已定无可回转,长河无法只得打点行装上马离去,奔出数里之外,犹还徘徊不决。
长河既走,沈知沂也未闲着,他整衣来到新街的钱庄,想典压玉佩先换点银子应急。耐何事出不巧,这钱庄的旧庄主去世,少庄主新上任,年事还小并不识得沈家玉佩,只让他到当铺去换钱。
沈知沂用手颠着玉佩出得门来,回首望着钱庄的牌匾勾唇苦笑,俗语说的人倒霉起来喝水也能塞牙,老天诚不欺人。这刚一回到椒坊暂歇,几个管事便拿出一叠椒林的地契要领钱交付。
“这一共多少钱?”沈知沂翻着一张张按了手印的地契,多则上千株,少则十数株,或租或卖约有五百余份。
李渡拿着毛笔冲过来,对着一张纸摇头晃脑道:“刚刘管事教我算了,这一共要三千八百六十两。”
“是么?”沈知沂兴致缺然,把那纸契扔到桌案上,对众人道:“告诉他们,过几天交付罢。”
众人为难道:“再过几日就是椒熟之时,椒农见钱未交付,又另有人前来摘椒,恐怕要生大乱。”
“你们呢?”沈知沂心头火骤起,浑觉得这些人受沈家恩养,却忠节义气全无,便喝道:“你们拿钱暂时付给,之后我再一文不少的给你们就是了。”
众人面面相觑,更是一副有苦难言的样子:“少数几株我们自然可以给,但数千株的椒林我们实在无能为力啊。”
“好罢,我再想办法。”沈知沂挥退众人自去烦恼不提。
傍晚,回到吊脚楼中,沈知沂隐隐觉得头风渐作,一时心中烦乱不堪,在内室里走来去,把楼板走得吱哑作响。随后又走到檐廊趴在栏杆上看了一回水,正闻到了旧街酒坊飘来的劣制酒香,开始心痒难耐起来。
两个小厮默默端来茶饭摆到屋中小几上,沈知沂皱眉看了半晌,恨不得一脚踢了去。他居然能把日子过成这个样子,这事若回到西阳,告诉亲友也无人会信的,毕竟举着沈家这个名号,走哪都不可能缺钱。
楼板起了一丝响动,沈知沂转头看去。
半晌也未看到人,他不由得又陷入沉思起来,然而楼板再次响了一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以为是那两个小厮在玩闹,便喝道:“长禄,长顺?出来。”却是无人问答。
又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