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妇

长河与李渡还在墙下奔忙，一个要另绑木板增长梯子，一个要搬木箱用以垫脚，两个人白忙活了一阵，周围的百姓又不散，一个个张首交舌，自觉看这两人逃命比观看那冲天的火光还要好看百倍，遂把这里围了个水泄不通，外间想来拉绳网营救的衙差也无能为力。

“算了。”沈知沂回首看去，火已沿着李树跃过马头墙，此时天上热风来袭，烧断的枝叶被刮得四散，两个人再不下去，不烧死也会被活活炙烤而死：“我先跳，万一能抓住树干倒好，不能抓住落下去死了，你就跳下来把我当肉垫就是。”说完便站起身跃跃欲跳。

娥常虽然是个村妇，见识不高，但做了这么多年农活养得身姿敏捷，爬树修房都不在话下，这里比楼屋虽高，不见得就是死路一条。见沈知沂要跳墙，她顾不得许多忌讳，一把拽住他的裤脚，央求道：“你拉着我的手臂把我放下去些，我把那梯子抓起来，架到墙和树间做桥，再爬过去不就好了么？”

沈知沂听了这言，非但没有高兴，反倒郁气丛生，怒骂道：“自己明明可以走却不逃命，心中有办法又迟迟不说，你还想我夸你么？你觉得你比我聪明想让我高看你一眼？”

娥常愣愣看着他，恍了神，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生气，这都什么跟什么呀？

然而，沈知沂却不再拖延，当下便拽住她的手臂，把她往下坠去。

墙下的人群惊呼着散开一道豁口。

沈知沂厉声唤长河道：“把木梯递给她。”

长河随即了悟与几个椒农一起举着木梯往上送去，直到娥常探手抓住为止。梯子和人在半空中摇晃，底下的众人也跟着摇晃着头，生怕梯子落下来砸到了自己。

沈知沂跨坐在墙头，把全身力气汇于双手，使全力把娥常挟了上来，接过那木梯，竟觉得比那女人还要重。

把木梯架到树上，沈知沂先行跨上再从树干滑下，娥常随后也跟着他快速下来了。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欢呼声，平安也罢，落墙也罢，都是一出好戏，无非是不那么震撼而已。

随着两人得救，众人好奇心也被分散了，大部份簇拥着两人而去，想要探听他们的来历和关系。县丞趁机让衙差们驱散剩余的人，让旧街的老弱妇孺皆去新街暂避，全镇的男人都参与到救火之中。

幸而马头墙高耸坚固，把火焰一直困守在内，也有邻近几户被星火燎到屋顶，但很快就被救下。

火一直到午时才渐渐被压下去，院中屋宇皆被付之一空，烟气至晚方散。

满镇街头巷尾所谈的都是这场火事，皆在好奇沈知沂是何许人，烧了这么多家财往后该怎么办，又有妇人们谈及娥常，想到沈知沂搬来月余都不曾见过这个女人的踪迹，恐怕是养的外室，所以才遭报复。

谣言何其多，但当事人却未受多少影响，几个人暂避到椒坊，一直无暇去听那些流言蜚语。

“这下好了。”沈知沂接过长河绞来的帕子，通头擦了一遍，颓然道：“房子没了，银票也烧尽了，往后如何立足？”

长河摸了摸怀里，掏出几粒碎银：“昨日走得急，没有揣银子，我虽时常备着，但也只剩这些了。”

沈知沂凑到他手前看了，嗤道：“这些能做什么？”

长河叹道：“能租几间屋子渡日，等老爷的回信到了就好办了。”

“哈。”沈知沂把帕子扔了过去，哂笑不止：“那种屋子能住人么？我看，不如都去住善堂好了。”

正在这时，椒坊的管事们走了进来，跟沈知沂商良在此另起院落暂住的事宜。有人自告奋勇要担负采买石料雇请工人的活计，又有人要让出自己镇中的住宅。沈知沂经历此事后，哪里还敢相信这些人，随口敷衍道：“不劳诸位费心，你们守好椒坊就是了，马上六月了，且有得忙，即便无事也该像张管事一样，回各村去多探查椒子的成熟情况，别把力气都用在我身上。”众人被他说得诺诺而退。

话虽如此说，住的地方总是要尽快决定下来。

“旧街房子的租金应该很便宜。”长河看天色已不早，便提议道：“我这就去问问，找间稍干净的先落脚，明日再央张管事另找好房子。”

只得如此，沈知沂便点头应允了。

长河既走，李渡便跟了去，两个小厮怕被沈知沂责难不敢留下，也跟着出了门，一群人在旧街挨间房子打探。

沈知沂心中憋闷，提步出了椒坊，准备往河边去透透气。

他出门时，眼角余光瞥见一黑影在门前拐角处闪过，他以为是椒坊里的人便没在意，及至下河滩时那黑影亦步亦趋地跟着来了，他这才留了心。走到河边闪进一簇芦苇丛，待那人走了近前，现身把他拦住。

“怎么是你？”沈知沂讶异道，随即黑了脸：“你跟着我做什么？”

娥常双手手指扭扣作结，低了头，满脸的不自在：“你们都走了，我不敢一个人留在那里……”

沈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