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校

夏清欢请假了，这一请就到了周五。

她回了趟家。

单元楼里的照明灯坏了，台阶又窄又陡，夏清欢摸索着向上，走得很慢。

她住的小区环境很差，说是小区，也算不得小区，更像城中村。这里挤满了外地务工的人。

大家都是来谋生的，能吃饱，能睡觉，能赚钱，就行了。哪里还管舒坦不舒坦。

楼道里无时无刻不散发着潮湿和霉气，还有呛鼻的生活垃圾的臭味，不小心闻上一口，那味道能从喉咙辣到胸腔里，令人作呕。

夏清欢屏着气，一步一步往上走。走到5楼拐角处，灯亮了。这个楼就是这样，所有的东西都是时好时坏。她微微松气，加快步伐。

“嘭”地一声，楼上的门突然被暴力推开，争吵和咒骂声传到了她的耳朵里。

她知道那是谁的声音。

夏清欢上到6楼，余光瞥见女人和男人拉扯的画面，男人低垂着头，骂了句“臭女表子”，随手甩下几张皱巴巴的毛票，挣脱着往下奔，好在她有所准备，立即闪到一边。

女人的声音尖细，在安静的楼里，异常清晰：“不要脸的东西，没钱来什么来！浪费老娘时间。”边说边低头捡钱。

再抬头，两人四目相对。

楼道里灯光摇曳，人影恍惚。夏清欢沉默了一瞬，扯了个浅淡地笑，算作打招呼了。

女人烫着波浪卷，脸上画着大浓妆，那样白的脸，那样红的唇。

黑色的吊带小上衣紧紧地贴在身上，胸前两团白花花的肉呼之欲出。

看到夏清欢，对方并不尴尬，抚了一把头发，倚着门框笑得妩媚：“是清欢啊，回来啦。”

她颔首，说：“程莘姐。我上去了。”

程莘抬了抬下巴，莞尔一笑，并未说什么。

夏清欢拾阶而上，侧目看了程莘一眼，对方已经进去了。经历了刚刚的一场风波，门上悬着的木牌子摇摇欲坠，连带着上面“阿莘按摩”四个大字也跟着晃。

她突然想起，有一回也是今天的场面，程莘追了那男人半条街，楼里的几个阿婆聚在一起，眼神是鄙夷的。

“都是做那个的了，还这么高调，真不要脸！”

阿婆们说完，就笑，笑得脸上褶子都在开花。

程莘丝毫没有觉得丢脸，她挺着圆润润的胸脯也跟着笑，笑完了，她说：“王阿婆，你儿子欠我的300还没还呢。怎么，你要替他还嘛，还是我去问你儿媳妇要。”

王阿婆不笑了，嘴巴没停，骂了夏清欢听过的，没听过的一切脏话。

程莘还是笑，笑累了，扭着腰肢走了。

夜色渐浓，万家灯火。到家时，刘雪薇正在厨房炖玉米排骨汤，炖得浓浓的，白白的，香气四溢。

“妈，我回来了。”夏清欢换了拖鞋，将鞋子摆在鞋架上。

她穿的是帆布鞋，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大家都很喜欢穿，尽管跑起步来，会硌得脚底板疼，但是好看啊。

她抱着书包，靠在厨房门口，看着刘雪薇忙活。

“好香啊，今天做了排骨哇！”

刘雪薇没回头，满脸笑容：“对啊，你现在学习多累啊，补一补。快好了，粟粟，你去客厅坐会，一会开饭。”

夏清欢不急着跟妈妈说话，她跑到房间，把书包挂好，又转身钻进了厨房：“妈，我来帮你。”

“呀，这哪里用得着你啊，去去去，自己看会电视。”刘雪薇两只手在围裙上搽了搽，将自己女儿往外推。

夏清欢笑着说好，人是真老实了，乖乖等着吃饭。

刘雪薇在家附近的超市做理货员，她年轻时没怎么上过班，刚开始特别不适应，速度慢，反应也慢，一天下来，累得腰直不起来。

即便这样，夏清欢一回来，她依旧欢天喜地烧上一大桌子菜。

荤素搭配，色香味俱全。

“粟粟，脚还疼吗？”饭桌上，刘雪薇给她夹菜。

夏清欢笑得摇头，经过几天的发酵，脚踝处的鲜红色变成了酱紫色，是好转的迹象。

她跟妈妈聊学习，聊杨灵，聊数学竞赛。她还说如果可以拿到名次，会有奖金，说不定还能保送呢。

刘雪薇听了很开心，灯影摇曳，排骨汤咕噜噜地响，好像生活没了苦，只剩下甜。

饭吃得差不多了，夏清欢装作无意地看了眼墙上的钟表。

刘雪薇明白那是什么意思，她安抚地拍拍女儿的手：“好多天没回来了，放心吧。”

那个人没回来，对她和妈妈来说，都是件好事。

母女俩收拾好碗筷，又聊了会儿天。刘雪薇催着夏清欢回房睡觉，还说第二天带她去商场转转。

天气慢慢热了，女孩子爱美，总得置办些新衣服。

夏清欢洗漱完毕，坐在课桌前。窗外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