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血

崔珩平复了一下说，“出了点事得去处理一下，你照常讲，小周晚上把会议录屏发给我。”

说罢也顾不得什么，开足了马力往成志说的医院赶。到了医院才想起成志没告诉他，裴衔玉具体在哪层哪个病房。崔珩想要不要微信上问问，或者直接打电话给裴衔玉。

正发愁着，他忽然看见走廊里熟悉的清瘦身影，几步追过去，果然看见裴衔玉苍白的脸。

“崔珩？你怎么在这？”裴衔玉神色有些讶异，反倒先于他开口。

崔珩一时无话，从头到脚将她看了个遍，果然见她右臂密密实实缠着又厚又长的绷带，向上隐进血迹已干成褐色的校服短袖，向下快缠到肘部。

裴衔玉没有一点埋怨自己不在身边，甚至连见到他的惊异都不似作假，崔珩心里更堵得难受。

她要是哭得稀里哗啦，崔珩安慰两句也就算了，偏偏受了这么重的伤，还这样故作坚强，不管是不是伪装，他都控制不住地心疼。

“你…是为我来的吗？”裴衔玉见他沉默，忍不住试探道。这是第一次她受伤后到医院遇见“熟人”，有点难耐的奇怪感觉。手臂明明是新伤，钝痛中却冒出点长出新鲜皮肉的痒意。

崔珩点点头，“谁送你来的，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导演叫人送我来医院的，这也用不上他，我就叫他回去了。”裴衔玉说完觉得有些不妥，这像是赶人走的意思。可崔珩是特意找她来，怎么也没有让人白跑一趟的道理。

崔珩听了这话又是另一番心思，十二影人投资的电影，女主角在剧组受了这么重的伤，身边连一个陪的人都没有，这些人怎么拜高踩低成了这个样子？

就算裴衔玉性格再不好，也不能这么欺负人吧，就不该听了成志的鬼话一次都不去。

“我送你回家。”崔珩把西装外套脱下来搭在她身上，走廊里开着暖风，可到底是冬天，哪有一直穿着短袖的道理。

“阿嚏”裴衔玉适时地捂住嘴打了个喷嚏，崔珩见状停下脚步，揽着她坐到休息的座椅上，“多大人了不知道加衣服。”

忽然想起他爸一些比他的医生妈妈还没完没了的穿衣警告，崔珩长叹一声，人真是难免变成自己讨厌的样子。

“你在这等会，我去车上拿羽绒服过来。”

“这个就可以了，车库又不远，你何必再跑一趟。”裴衔玉不好意思地想要起身，被崔珩按住左肩坐回去。

“西装太硬了，走起来硌你伤口，坐好别动。”

裴衔玉不想在医院推搡，只好依言坐下来。崔珩很快回来了，靠近的几步几乎是跑着的。

他小心地给她披上黑色羽绒服，绕过伤处将她打横抱起来。

“你放我下来！我腿又没受伤。”裴衔玉察觉到周围人往这边看，小幅度地挣扎起来。

崔珩怕她扯到伤处，赶忙放她下来，不解道，“至于这么大反应吗，是你好看人家才看你的。”

裴衔玉抱歉地笑笑，崔珩不想她尴尬，也笑着指自己的脸，“我好看，他们看我，顺便看你。”

裴衔玉生活中很少见这样说话的人，心里也止不住觉得有意思。想来想去，走了许久才发现，到车库的距离没有她想象的那么近。

所以，难道崔珩是跑了一路？

安全带会碰到伤口，崔珩把她放到后座，很快在后视镜看到她睡着了。

她睡着了也安静又古板地坐得笔直，甚至不肯晃晃脑袋，只微仰头靠在椅背上。如果不是熟悉她的身体，准会以为只是闭目养神。

倒是不必担心她撞到。

“看着都累。”崔珩对着空气自言自语。

再醒来的时候，窗外的街道已经亮起路灯。

裴衔玉低头发现身上已换了睡衣，伤口附近的血迹也清理干净了。回忆一番，她想起从上车就迷迷糊糊地断片了，看来是那时候睡着的。

她懊恼地捏捏鼻梁，是止痛药的作用吗，竟然这样没防备地睡着了。

崔珩怕她盖被子蹭得疼，把暖风开得跟夏天似的。他也换上短袖,还嫌闷，到阳台站着吹风去了。

露台上，门缝里躁动的热流搅乱了门外冷而沉的空气，崔珩忽然想喝点酒。

为什么躲着她？他想借着凉风冷静下来，思绪却不由控制，总跳脱到他想逃离的问题上去。

崔珩喜欢银幕上造梦的光华，喜欢在镁光灯闪烁下缔造出一颗颗耀眼的新星，喜欢娱乐圈名利场生杀予夺的刺激快感。每当身心投入地参与其中，他都由衷地有种仍身处青葱岁月的快乐。

但他讨厌与之伴生的欢场卖笑的男女，更讨厌走马章台的纨绔。

多年来，为了向父亲证明自己的选择不会辱没门庭，也为了让自己长久地享有清醒的快乐，崔珩一直用为之骄傲的理智恪守着底线。

直到一切因为裴衔玉而改变。即使这也是他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