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血

剧组的风气成志都看在眼里，越瞧越觉着裴衔玉身上那股孤僻的劲更足了。他趁着这两天拍了好些陆凡被孤立的戏份，连元旦都没给剧组放假。

这部分拍得差不多了，他才把编剧新加的那场戏想起来，正好演员应该都准备好了，成志决定隔天早上就拍这段。

明彩和裴衔玉配合得不错，很快进入了角色，反倒是戏份很少的群演出了几次问题。

拍到第四遍，终于到了忽然熄灯的镜头，路佳谣惊叫着扑到陆凡怀里，陆凡僵硬地任她抱着。

昏暗的空间里，靠在陆凡身上的路佳谣的侧脸打上一层朦胧的光影，琥珀色的瞳仁从侧面拍出来仿佛有光泽一般。

顶灯重新亮起来，路佳谣被强光晃得直眨眼，好一阵才发现自己抱错了人，又尴尬又惊慌失措地弹开了。

一起来的同学反应比她快，全看见了路佳谣黑暗里抱上了死对头。她们比路佳谣还尴尬还难受，因为路佳谣肯定知道她们看见了。

“卡，明彩，感觉不对。”成志手掌在下巴上摩挲了几下说道。

“明彩，这场戏的戏眼在你，你没演出同性恋的感觉来。”

“啊？”明彩困惑地看着导演，又回头看了一眼裴衔玉，发现她也一脸不明白的样子。

“我抱得挺暧昧了吧，这不得稍微收着点吗，再外放有点过火了吧。”

“我觉着，你演得还是太直女卖姬了，太刻意了。”

“我本来就是直女卖姬……”

“你不能叫观众瞧出来。”成志反驳道，“路佳谣发现惊慌之下乱抱人，对她这种自尊心比较强的人来说，本来就很丢人了，抱错了人，还是情敌，就更丢人了。”

“嗯哼，而且还是未婚夫和哥哥都被她迷住了的情敌，加倍丢人，但是抱的时候还是得暧昧。”

“对，问题就在于，路佳谣这时候不觉得自己是女同性恋，非但不觉得，还十分讨厌陆凡，你抱得太自然太亲昵了，像亲姐妹似的。”

“有道理耶。”明彩觉着有些道理，“我是不是应该灯亮之前有点别扭，但身体本能又有点渴望保护，灯亮之后一边尴尬，一边模糊地感受到刚才错位的拥抱引起的电流，又有点恐惧，就这种感觉，哎呀我也说不清楚。”

“太对了，趁着感觉还在，赶紧再来一条。”成志给明彩比了个大拇指，把她推回去。

场记匆忙把道具复位，群演也按照成志的严格要求从头再来。

明彩完全入戏了，扑进裴衔玉怀里的那一刻，她仿佛也有着路佳谣的惊惧和悸动。

变故在这一刻从天而降。

明彩等待着灯亮的那一刻，这场戏陆凡只是任路佳谣抱着，并没有拥上她，所以她的姿态很放松。

忽然，裴衔玉死死地扣住她的腰，力道大得吓了她一跳。

惊慌中明彩被带着向旁边趔趄了几步。

下一刻，她听见金属砸到地上笨重的声响，好像在地上弹了几下，发出毛刺划过光滑地砖的刺耳噪音。

“开灯！”她听见裴衔玉厉声喊道，与此同时放开了扣在她腰上的手。

灯亮起来，这一次明彩快速适应了刺眼的光线。首先看到了她身侧的一块钢条，上面沾着些许血迹，然后是站在中间的裴衔玉，她的右臂划出了一条长而深的伤口，正汩汩地往外冒血，浅蓝色的校服短袖染红了一大片。

“裴姐姐，你没事吧！”明彩吓得握住她的手

裴衔玉凝滞的视线从楼梯上方堆放的废旧金属建材上移开，她像隐忍着疼痛，长出了一口气，“没事，我去医院打针破伤风。”

成志也吓了一跳，上前问候了几句就赶紧上楼查看。

“都怎么清场的，拍摄进度耽误了你们谁来负责？啊？”

场务被导演骂得一个个都低下头不敢说话，成志气头稍微下来一点，才想起嘱咐剧组的人不能外传。

这年头剧组拍摄期间有人受伤，不吉利不说，还特别容易引起观众的恶感。

这些都忙完了，成志又叫人查排班表和监控，等他下了楼来，裴衔玉已经自己包上了伤口。

“裴姐姐，我陪你去医院吧。”明彩担忧地说，她知道裴衔玉如果不带着她躲开，出事的也许就是她，要是划到脸上……

不能再想了，虽然看起来是乱放的钢材碰巧掉下来，但她疯狂地怀疑有人想害她。明彩现在小腿还在发抖，比刚才演的可真多了。

成志摆摆手，“你别跟着添乱了，我叫人送她去，你接着拍自己的戏。”

明彩心里好一通骂，裴衔玉倒没说什么，依着成志的安排去医院了。

崔珩心里乱，连轴转着工作了好几天，正听报告会，偏巧上头讲话的人说的点子他不感兴趣，忍不住低头瞧了眼手机。

成志发来消息，他猛地站了起来，汇报的人还以为自己说错了话，心虚地不敢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