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花宴上
但无论项温有多不喜欢赏花宴的形式,她终究还是要去的——父亲的要求罢了,镇国公夫人来下的帖,是无论如何也要给面子的。
而宁家两姐妹也出现了这次赏花宴,本来宁思絮不愿意来,每次这请帖下给宁府的时候,意思其实都是让宁思瑶去的,她一个庶女根本不在受邀之列。
但宁思瑶这次也非常执着要宁思絮来,并答应了会陪同宁思絮一起赴宴。这次赏花宴不向往日一样基本只请女宾——这次赏花宴举办的由头主要是镇国公夫人给自家园子重新装修了下,学着文人雅士弄了套曲觞流水的景致,颇为自得,急需邀请人来炫耀一下;再加上这位镇国公夫人生平有一爱好便是给人牵线搭桥,当这人间月老,于是便广邀各家正值或快至嫁娶年龄的才子佳人们前来参加——而这正是能让阿絮结识到优秀男子的大好机会。
在这种事上,宁思瑶总是要为她这个唯一的妹妹忧心忡忡,阿絮在这种婚嫁之事上从来不上心,大有种得过且过的态度。可对女子来说,婚姻之事怎可如此视作儿戏,正所谓“女怕嫁错郎”,这夫君一嫁便大半是要相伴终生的,才能品行甚至是外貌都要细细择选,怎么能草草了事。阿絮身份不高,若等日后他人主动来提亲,只怕说的也是个妾位,倒不如主动相看一二,或许能找到喜欢的男子。总而言之,宁思絮能如此享受当下,也离不开是因为宁思瑶一直在为她考虑着未来。
而显然怀着这种心思的人并不在少数,但有所区分的是宁思瑶是主动拖着宁思絮来的,而有的当家主母命令带来的、有的府中却是庶女庶子们主动跟来的。因此,在这场赏花宴上一个神情不快的嫡亲小姐少爷,略后半步跟着二主子的情形相当常见。
阿瑶并不喜欢这种宴会,凭借她的家世和容貌、才华,毫无疑问是一众人追捧的对象,但她厌烦这种让自己成为焦点的气氛,总是有太多投向她的目光里充斥着打量和算计。但倘若她不陪同阿絮一起来的话,单单一个庶女,怕是要受到不少刁难,就比如这位冲撞了贵人的小姐——
“你哪家的?”那侍郎家的贵女皱起了眉头,愤恨地擦拭着藕粉襦裙上的一片茶渍。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那女子唯唯诺诺,像是一副要哭出来的模样。宁思瑶暗中喟叹,即使不敢断言这庶女便是刻意生事,但看看这好似设计过的泫然若泣的角度,这帕子拭了半天却不见落妆的模样,这时不时瞟一眼不远处到来的一众男宾们的眼神,若说她无辜倒也不至于。
她们又在队伍正中间,这意外的动静虽不大,但也足够引起附近几人的侧目了,只是谁也不敢妄自上前说和,不得不继续强行捧着那干枯的梅枝与附近人攀谈,假装自己无视无听。
“朝阳,今日场面盛大,何须因为此事恼怒,怕反而显得有点太咄咄逼人了。” 宁思瑶是最怕尴尬的人,上前附到侍郎幺女的耳边帮忙打圆场;再加上她曾和这幺女有过几面之缘,在几次仅有的接触中,足见其人天真烂漫,她总见不得这样单纯的心性被利用。
“思瑶姐!这明明是她……”朝阳听到这话相当不情愿。
“好啦好啦朝阳,这小小的一片水渍,无伤风雅,反而别具一格。你看这晕开的样子,像不像几簇梅花?正迎合了这次鉴梅的主题。更何况你这白狐披风华贵,大家都被你这披风吸引去了,谁还会留意你这衣服里有星点渍迹呢。”对于这种诓骗的手段,宁思瑶相当信手拈来。
“真的!还是思瑶姐姐有眼光!”这户部尚书的幺女林朝阳顿时眉开眼笑,相当自来熟地亲亲密密挽住阿瑶的手臂。宁思絮在后面不屑地“哼”了一声,声音并不小,阿瑶无奈地朝她摆了摆手,把另一只胳膊慷慨地分享给她。
这只是个好哄又好骗的小丫头罢了,对于这种喜怒都很纯粹的人来说,宁思瑶还是很有耐心给她顺顺毛的。
“关你什么事?撞得又不是你,你又来装什么?一个庶女而已,你也要向着她说话?”项温也在女眷之中,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又出声回击道。
项温真是讨厌死她了,她总是这样处处表现地品性高洁,还老说些与众不同的言论,就像是要故意突出自己的出淤泥而不染,把别人衬托地又庸俗又愚笨。
“……在下是以前如何惹恼项姑娘了吗?或许是我多心,项姑娘总是格外注意我?”宁思瑶却不打算接这个话茬,关于嫡庶之辩,无论发表如何看法都总会惹来争议,还是避而不谈为好。但项温的态度确实令她奇怪,她明明不记得曾和项家有过任何交集,在少有的几次碰面中项温却总是要刻意地晃到她身边然后冷哼一声便走掉。
——当然,这次也并不例外。“哼。”项温恶狠狠地瞪了宁思瑶一眼,快步走到众女前列了,虽然她也并不打算听镇国公夫人喜气洋洋地对一桩子瘦梅喋喋不休的介绍和她旁边拥护着这老婆子的几位夫人的吹捧——这分明是无稽之谈嘛,就这枝茬子,又干又柴,被修剪地都不像样了,要她来说,她去路边薅根狗尾巴草都比这长得漂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