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班(中)
上的毯子,正要转头往那个方向看过去,我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伸出双手贴住他脸颊两侧,把他的头掰转回来。
还好我反应快。
霍醒言被我蛮横地捧着脸,怔怔地呆坐着,我不敢掉以轻心,持续观望那头的动向,等到阮湘湘背过身去我才放心地松开手,若无其事地坐正。
坐了一会儿总觉得哪里不太自在,我前后左右望了一圈,猝然发现这种感觉来自霍醒言的视线——他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在看着我,脸上挂着难懂的表情。我刚想开口,道具组的人抬着换过水的木桶回来了,我的注意力再度回到阮湘湘身上。
“湘湘,没问题吧?”导演拿开喇叭,起身用嗓门儿喊道。
阮湘湘连连点头:“没事!”
在众人各怀心思的注视中,她重新站到小板凳上,像是下定决心一般做了个长长的深呼吸,鼓足勇气抬起一条腿跨进桶里。脚尖碰到水的那一刻她身体颤了一下,停顿了好几秒才继续往下。
她低着头,又离得太远,我看不见她的表情,不过也不难想象——即使是在三十八度的大夏天,我进到水温二十八度的游泳池之前都需要做好几分钟的心理建设,甚至下水之后还要再过好几分钟才能缓过来,更不必说她是要在这半夜三更凉风飕飕的环境下进入冰冷的水里。
我忍不住跟着打了个冷颤。
“来,准备了!”导演坐了下来。
副导演拿着对讲机确认现场情况,把无关人员疏散到镜头之外,楚耀白也不得不退回到边上,忧心忡忡地望着脸色逐渐变差的阮湘湘。
“开机。”
“十六场,一镜,一次。”
场记板“啪”地一声打响,导演坐在监视器前摸了摸下巴,发出指令:“三,二,一,开始!”
全场肃静,冯安娜沿着定好的路线不慌不忙地走到桶边,轻轻敲了敲木桶,带着挑衅的语气说道:“醒醒。”
阮湘湘缓缓睁开疲惫的眼睛,张了张嘴却不说一句话。展媛身负重伤,又在侵骨的冰水中泡了许久,早就体力透支、意识涣散,阮湘湘此刻的诠释恰到好处,不知是不是受了冷水的影响,身体做出的自然反应。
冯安娜接着说台词:“忘了给你介绍,这桶里装的,叫……叫……”她顿了顿,转过来对导演说道:“不好意思啊,我可能是有点紧张。”
演员忘词的情况并不少见,也是人之常情,可她这态度任谁都不会相信是真的紧张到忘词。
导演一眼就看穿了她的意图,可也不好说什么,尴尬地搓了搓手,就坡下驴吆喝了一声:“行,再来一条。”
“十六场,一镜,二次。”
“三,二,一,开始!”
“忘了给你介绍,这桶里装的,叫噬骨水。”冯安娜伸手撩开阮湘湘脸上的湿发,“它会穿过你的皮肉,再一点一点渗入你的骨头,最后一寸一寸将你的骨头啃噬干净……”她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不再继续往下说,然后又一次转向导演:“导演,我刚刚这个动作是不是应该再慢一点比较好?要不然我们再来一遍?”
阮湘湘在水里泡了将近十分钟,浑身颤抖,嘴唇开始发紫,脸煞白,不用补妆就已经是一副快咽气了的模样。
直到此时我终于反应过来,这一幕也是原先小说中的剧情:是“我”在开拍前让人把桶里的水换成冷水,是“我”撺掇冯安娜去刁难阮湘湘,是“我”给霍醒言制造了认识阮湘湘的机会,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我”,梁梦儿。
纵然是这么低级的手段,这个梗依然频频出现在各种娱乐圈小说中,把每个大红大紫的明星都当成傻子,不公然整一整主角就浑身难受。
“湘湘,你还ok吗?”导演关切询问。
“可以……”阮湘湘的声音小到必须结合嘴型才能听得清。
冯安娜毫不掩饰她的沾沾自喜,还悠哉地叫来了化妆师替自己补妆,被导演催了几句才悻悻做准备。
我想了想,拿出手机点开录像,对准那边的方向开始录制。
“十六场,一镜,三次。”
那位场记小姑娘打板时颇有点郁闷,只是她一个小场记也不敢贸然僭越,除了袖手旁观外别无他法。
“三,二,一,开始!”
“它会穿过你的皮肉,再一点一点渗入你的骨头,最后一寸一寸将你的骨头啃噬干净。不过你放心,它不会伤到你的皮肉和脏腑,所以你会活得好好的,变成一具柔软的□□,不能站立,不能行走,余生都要在别人怜悯和厌弃的目光中度过。”
冯安娜完整地说出了一整段台词,感情充沛,语句连贯,吐字清晰。她明明就可以一条过,但却故意反复NG。
“不……不……”阮湘湘接上台词,虚弱地在水里摇着头。
“卡!”导演叫停,“很好!”
导演看起了回放,冯安娜似乎玩得还不尽兴,走到监视器后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