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至广言
和往日的滔滔不绝不同,这次云逸只是站在他的江心小岛上,抬起双眼注视他良久,没有任何言语回答,却又感觉他已经回答了。
直到缓缓游动的乌篷船,在他的视线中,变得越来越小。
破晓时的云光,慢慢绽放出金色的日霞之晕,一层一层地照亮,这乌篷船所畅游的无尽江水。
当航行到江水最浩瀚粼粼的地方,晏传义和其他大船小船,就再也看不见云逸刚才出现的那种小岛,只有能生长着一大片葱葱树林的大岛。
午时,把乌篷船停靠在一座丛林密布的小岛上,简单吃了顿午饭,下午大伯替班。
大伯在外面撑船,林晚殊热情邀请晏传义坐到她休息的房间里去,那里没有一大堆船用杂物,观看江景的角度也最好。
她拿出长公主用水囊装好的果茶,拿旧包袱装的高点,邀请晏传义一起品用。
有她的笑容感染,这一路真是一点都不像是在逃难。
但晏传义心里还是有一些顾虑……
见晏传义一直心不在焉地看江景、喝果茶,林晚殊最后还是忍不住直接问了:“传义兄,你到底在担心什么?你是不是在担心,等我去了广言县,我还会像以前那样,抱着一种反正有爹娘给我兜底的心态,去做生意啊?”
林晚殊问完这个问题,手里的点心也吃起来不甜了。
她真的很担心,自己在逃难的路上也能摆起小情调的样子,会给永远喜欢力争上流的晏传义,一种不好的印象。
可是,她其实只是希望,自己看上去能不要那么狼狈而已啊。
晏传义大喝一口果茶,坐着抬起头直视站着的她双目:“从长公主府出来之前,你母亲单独留下你一会儿,可说了些什么?”
林晚殊没有想到,他最终还是忍不住问了她这个。
长公主当时在他们离开之前,单独留下她说了会儿话,不过是提醒林晚殊——晏传义之前被长公主用金钱和权势,程度不算严重地羞辱了一番,他现在对这母女俩做的一切事情,肯定是多少带着点赌气在里面的。
此时他的内心深处,太想通过展示自己人格里最高尚的那一面,来打长公主的脸了。但任何人都不能永远处在最高尚的境界,一直不回归俗人状态。
所以啊,如果林晚殊真的有余生与晏传义共度的想法,那最好还是再考察他一段时间,千万不要把他的赌气,当作是他的真心与厚谊。
一般情况下,小年轻们因赌气而产生的热情,都不会持续太久,而且还是在这么艰苦的情况下。长公主劝林晚殊,好好观察一下不再赌气的晏传义,到底是怎么样的。
但眼下肯定不能跟晏传义实话实说呀。
不然他会赌更久的气的。
林晚殊转了转眼珠,底气一看就不是很足:“我娘,我娘她就是跟我说,她瞒着我,花钱让你来勾搭我,是个妥妥的,妥妥的无奈之举!之前的我,实在是太幼稚了,对步择凡的爱慕之情近乎癫狂,她看着实在是担心,才,才出此下策的……希望我,希望我心里千万不要责怪她,责怪她对我不坦诚!”
晏传义认真听着她支支吾吾的话语,又像是信了,又像是不信。
他指尖轻敲船板,认真地沉思良久,最后不满意地从船板上猛地站了起来,质问她:“什么?我是下策?”
“好啊你!”晏传义气得咬牙切齿,“我冒着会被乱箭社死的风险,把你从边蓉年那里弄出来。也不在你落难的时候,落井下石。结果,我成了下策是吧?”
“啊,不是的!”
林晚殊弱小无助,红着脸低着头。
“我娘,我娘她的意思是——是当时为了让我不再那么天真幼稚,居然拿钱和权势来威胁你,这个事情是个下策!绝对不是说你是我们逼不得已选择的下策。母亲她一直知道这种事情不妥,只是当时实在是爱女心切,才做这么不好的事情。这个事情才是下策,不是说选择你是下策啊!”
这个情急之中说出来的东西,似乎还能把话圆回来一点点,林晚殊慢慢抬起了头,有了一点点气势。
“你很好,无论是从哪个方面来说都很好。相貌啊能力啊品格啊,都没得挑,无论谁和你在一起都不算亏。唯一不好的一点就是……”
林晚殊本来是觉得夸得太过了,会有点假,就想要拽回来一点儿。可没想到这个时候的晏传义,变得格外敏感,非要气呼呼地问她是哪里不好。
“你实在是太锐意进取了,我担心以后在广言县,会跟不上你的脚步。也担心你会让自己太累……”
原来是说他太卷了。
这个批评,晏传义完全可以接受。而且还是从林晚殊这种,曾经是小公主的人嘴里说出来,他就更能接受了。
他让自己的腮帮子恢复正常,啜茗了一口她递过来的花茶:“原来是这样!”
乌篷里这么热闹,站在船头手艺熟练地撑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