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织布
有眼力见,太阳艳而不毒,镇边那条小溪的石头被晒的发光,细水抚过上面,像一条条金色的绸缎。
忽然听见“咔”的一声,两人同时测眼见一人拿着相机对准他们,动作很快还没反应过来,那人就已放下相机微笑向他们示意,隔的不近没有要打扰他们的意思。
季昂不介意,反倒大方招呼摄像师再拍一张。他双手将僵硬的施昭彩肩扳过来面对摄像师,自己也离她近了些,似是斟酌了下最后把手虚搭在她肩上,笑的青春飞扬,身旁的女生染上红晕,片刻后也笑意盈盈的往身边偏了下头,额间的银片跟着晃动,太阳打在串串银片上,聚成光晕晃了施昭彩的眼睛。
后来回忆至此,施昭彩都在想当时应该找那摄影师留下那张照片的,也不知道照成什么样子,不过当时人潮太过汹涌。随便走进一处人群的空隙就得被推着往前走了,只需很短一段时间,就找不到踪影,就像那张合照和季昂这个人一样。
年年都有米扎索,长街宴都看不到头。可是那年的阳光出的真是好啊,跟往后的每一年都不一样。
“你别还哭了。”魏浩拿手肘碰了碰施昭彩,斜眼看她。
“ 哪有。”施昭彩音调放大,以昭示自己很平静。
又笑了下,眼底干涩,见未说出口的话跟随情绪一起压下去。“这普洱茶都有些涩了。”
魏浩从小一根筋,没听出她在没话找话,他把施昭彩当兄弟,自是不会感受女孩细腻情感,接着又似打抱不平的说:“不过也确实,虽说他爸后来也没跟咱们合作了吧,但是好歹也算朋友吧,一个信也没带给咱们,这都有两年了吧。”
魏浩记性不好,她现在大二,他一定是又忘了她复读那一年了。季昂走了之后再一次听到他的消息,是季叔叔带来的,那天她又老远看见家门口乌泱泱站着的人群,那会云南早就不热了,她还是手心出着汗,整个人都因为紧张而发热。她步子快的要跑起来,但又觉着自己不能跑。
终于走完那情绪万里的路,下了梯子,果然看见季叔叔在一堆大人面前说着话,似乎连那天的位置都没变,这次没了风扇转着那烦人的轰响声,她也没看见那个漫不经心坐在那儿吹风的少爷。
施昭彩还是跟往前一样打招呼,心里想着万一那人是去魏浩家了呢?反正他之前在这儿的时候就喜欢乱跑。直到季叔叔喝了口茶颇有些遗憾的说道以后南糯山这边的茶业合作得交接给其他人来负责了,随即又和村民们交代了些以后工作需要交接的地方。施昭彩脸上带着的笑一凝,想要告辞,脚却像黏在地上似的怎么也使唤不动。
她妈看她一眼,在话题的空隙笑着,似是随口提了一句季昂,施昭彩果然一下被拉回神来。在季叔叔的话语和其他人的恭维夸奖声中,知道了他在北京本地读大学,说他也忙,父子俩见面也不多,说着接了个电话,就没再聊起他。
她有些恍惚,第一次知道人与人之间的联系就如同这无意间提起的话题般,说断就断,也不会又人觉得有多奇怪。
“哈哈哈对,我还记得你复读那架势,还说要考到北京去呢,北京那么大,你去了也找不着他啊,还是得他来咱们这小地儿,才找得着你。”魏浩说话没遮掩,没注意道自己一阵一阵的往自己心上插刀,施昭彩压住揍他的冲动,反驳道自己只是突然想好好学习,到大城市看看,不是为了什么人。
见魏浩不相信的模样,最后没了斗嘴的力气,只是无可奈何叹气,第一年高考失利,施昭彩下定决心复读,不过为爱考清华是怎么也轮不到她的,最后也只是到了个离家远一点的城市上大学,还是费了不小劲,离家离得远,只是在偶尔长假才回来一次,季昂似乎也只是偶尔想起了。
再听见他的消息是在考上大学之后了。在饭桌上,她妈妈在吐槽现在的老板可没之前的好相处,把现在的和以前的季叔叔对比起来。带着随口说了句,季昂大二就出了国可真有出息,她没做声,只是刨着碗里无味的饭,觉得短短几句话就又把她和这个人之间的距离拉得好远好远,似乎再无交集的可能,
她接受她的平凡,在淡如止水的20年人生中她对此都无怨,只是之后提及季昂,她仍觉得是石入潭水般不过瞬间的意外,可余韵仍回响在南糯山的每一片茶香和月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