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暗门后是一条昏暗的窄道。
空气里充斥着阴冷的水汽,如牛皮癣般顽固的水痕斑驳在逼仄的墙面,就连经过被暴雨侵蚀的泥道也未曾放缓脚步的少年此时倒是慢了下来。
他在抵达漏出微光的窄门前停下了脚步,没有什么情绪地勾了勾嘴角,随后面无表情将兜帽掀至脑后。
他推开门,迈开腿时隐约可见沾染上污水的靴底,水液顺着防滑的沟纹内流下,乌黑的泥水中混有几缕暗淡的粉金。
窄门背后是另一个世界。
比欲色颓靡的娼馆更加不堪,比流民四窜的贫民窟更显野蛮,无数由特制金属打造的兽笼罗列整齐,如同猛兽的牢狱。只不过里面关着的不是磨牙吮血的魔兽,而是无数样貌端正的人型生物。
如同捕获的猎物,铁质的止咬器扣合在一张张标志的脸面,他们无一例外都被反剪双臂,哪怕身在笼中,脚踝上仍然锁着一条限制行动的锁链。
这些生物于人类而言是洪水猛兽,必须钳去所有可能的獠牙。
一道高压的水柱毫不犹豫地冲向兽笼,粉金的血水便是从这一个个兽笼的底部流出。
戴上手套提着水管的男人眼皮不抬,听到进门声,他抬手把喷头的方向对准了少年,毫不犹疑将身上带有血迹的少年如冲洗货物那般,从头到尾淋了一遍。
这等压力的水柱如果打到人的身上一定疼痛难忍,少年却一声不吭,他咬牙忍耐,抬眼幽幽地盯着男人的脸。他的目光并不温驯,不甘与野心都写在脸上,连隐忍都不曾学会。
这种程度的侮辱对少年而言是家常便饭,见他反应无趣,男人耸了耸肩,慢悠悠地拧好水阀,把手上的软管抛到少年的怀中:“收起来。”
他接住扔过来的水管,垂下眼,沉默着将它们缠绕收齐,握着胶管的右手慢慢攥紧。
少年的气质与行为相悖,他表现出来的温顺是浮于表面的敷衍,眼神看起来如同养不熟的孤狼崽子。
他迟早要……
男人拉来一张和周围兽笼格格不入的扶手椅坐下,随手扯掉兽皮缝制的黑色手套,手背上红色的纹身因为用力的骨骼微微变形,三道兽牙的纹样充满着狰狞的野性。
“莱米。”他冲着将胶管放好的少年扬了扬下巴,眉毛上扬,“没有暴露吧?”
“没有。”少年应得很快。
男人微扯嘴角:“跟了一个星期了,评价如何?”
“初出茅庐。”莱米略微沙哑的嗓音冷淡地分析着这一周以来的试探结果,他毫无情绪起伏地汇报,给予一针见血的评价,“身体素质一般,基本没有什么敏锐度而言,与其说是没有经验的菜鸟,不如说更像是逃家的闺阁小姐。”
正在听莱米评价的男人缓缓地摩挲着下巴,坐到角落里的一张镶有兽皮的椅子上,心不在焉地翘着二郎腿。
“她携带的人形是最常见的刀剑类人形,长刀,颜色靛青,刀型狭长。”莱米抬手简单地比划了一个长度,“对气息的感知度比普通的长刀优秀很多,他从发现我偷走钱袋到追上来的耗时很短——虽然我故意漏了踪迹,但半数的刀剑人形应该很难觉察才对。”
其实他心下早有判断,莱米的话不过只是锦上添花的再次印证,男人懒散地摊开四肢,轻佻地打了个响指:“好久没碰到这种肥羊了。”
“真是稀奇,我还以为那种被家里保护得很好的娇小姐都不会来因缇丝这种地方……看来这几年我们皇太子殿下把这些鬼地方管得不错,说不定不久后都能在这里举办舞会了。”
听起来真是个不错的笑话——男人这般轻慢地调侃,话未说完便自己先笑了起来,他站起来环视了一圈被关在特制铁笼内活生生的战利品们,随后漫不经心地曲指敲敲铁笼,示意作为他爪牙的绿发人形过来。
又来了。
对上男人似笑非笑的眼神,莱米心底里扯出一个嘲讽的冷笑,喉间强制契约的刺痛让他吞咽唾液时尝到了铁锈的腥味,他面无表情地顺从上前。
“我记得我说过很多次……”男人顺手捏起矮桌上一盏只有约手掌长的细口香槟杯,刻有血红纹样的右手粗暴地打开少年的下颚,将那个香槟杯塞入他的口中,“我非常讨厌你那种不温顺的眼神。”
话音未落,男人一拳打在他的右脸。
圆弧状的杯口似的上下颚无法闭合,猛然遭到外力击打,含在口中的玻璃盏杯应声而碎。
碎片在扎进了口腔黏膜里,人形少年连闷哼都没发出一声,他苍白地别过脸,双手卡住脖颈,弯下腰剧烈地咳嗽着。
人形粉金色的血滴落在乌黑的地面,莱米用力地咳出嘴里沾满鲜血的碎片,直到玻璃碎片吐净,才缓慢地直起身子。
那头短发染上人形特有的粉血,本来就沉闷的苔绿显得更加暗淡,他透过凌乱的前发抬眼看向他卑劣的契约者,幽幽的绿瞳里燃烧着一团火光。
他迟早要,杀了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