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晓黎还以为他在开玩笑,没想到卓胧真的讲起一段自己的往事。
在卓胧还是个普通人的时候,他是家中最小的孩子。但他家的境况并不好,除他外,上面还有四五个兄弟姐妹,日子越过越穷苦。最后把他过继给了本家的一个亲戚。那家人的情况也不太乐观,没多久他又到了另一家生活,如此几番辗转,最终到了一个还算宽裕的人家中做义子。
奈何这家人徒有富余,夫妻俩是如出一辙的吝啬。义母对他刻薄更甚,动辄打骂,缺吃少穿。他终于受不了那样的生活,逃出家门,做了乞丐。
前面的事卓胧至今都还记得,唯独乞讨的生活他记得很模糊。大致说来,应是自由又困苦的一段日子吧。有时到饭店酒馆门外蹭一口剩饭,或遇上哪位贵人家中办喜事,能混上一顿饱饭。大部分时候日日挨饿,常做鸡鸣狗盗之事。也许运气不佳,被抓了,挨一顿揍也是常事。
年末,到了最难熬的时候。
卓胧的家乡冬天很少下雪,他至今没有见过。流浪的这一年,却见到了。
新年的前几天,半夜。开始以为是雨,覆在地上像一层霜,渐渐的又融化开。卓胧饿得昏昏沉沉的,踉跄着走到一家还未关的店铺门外。昏黄的灯光照着天上落下来的东西,似鹅绒又似纷飞的柳絮——雪大了。
卓胧看呆了,那么洁白又轻盈的东西,他头一回见。伸了手去接。冻得通红的掌心并没感觉到冰凉,只感到雪花很轻很轻地落到他手中,有一种很柔软的错觉。
“哐”一声响,店门关上了。什么都没有了,一切都好像一场梦。
卓胧愣了很久。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他不知道该去哪儿,也不知道该怎么去。
还是凭着感觉往前走。途中时不时被什么绊倒,沾了一身的雪水。他那双破得露脚趾的鞋已经全部湿透,但他没有脱,他总觉得光脚走在地上会比现在这样更糟。又跌倒了一下,单薄的上衣被低矮的树枝划破了,应该有点痛,不过他现在觉不出来。
再往前。又跌倒了,手摸了摸身下,好像是台阶。这次他站不起来了,靠手摸着,一层一层地往上爬,好像爬得高一些会减轻一部分寒冷似的。
他失望了。台阶顶上是一户人家,房门紧闭,和下面一样的冷。
这时候他才意识到,这场雪对他而言并不是一场美好的梦境,而是一张催命符。
卓胧贴着墙壁往身后爬了一些,离门远了一点。他怕第二天早上人家开门见到他,会拿笤帚打撵他。爬完最后的几步,他再也动弹不得了,倚着墙睡去。
其实他根本无需担心。在这样的雪夜里穿成他那样坐一晚的人,是不会有第二天了。
有一盏灯光从台阶下一点点地近了。卓胧被敲门声吵醒。
“师兄在吗?我带了好东西来看你。”
卓胧睁开眼,看到有人在敲门,想动一动,发现四肢已经冻木了。
“谁在那儿?”敲门的人不知怎么发现了他,警觉地往卓胧坐的地方慢慢走过去。
卓胧以为免不了挨顿揍,闭上眼忍耐着。
那人却蹲下身子,拿雪用力擦着他冻僵的四肢说:“孩子,你怎么跑这里来了?”
卓胧脸僵了,说不出话。没多久他觉得手脚稍微能活动了,那人抱起他进屋。
师兄见来人怀里抱着个孩子直摇头说:“这就是你给我带的好东西?”
对方从怀中摸出个包了油纸的热乎乎地玩意,放桌上说:“这才是我给你带的东西。先救人吧,别管那些了。”
卓胧知道那纸里包的是烤鸡,街上卖的,他见过。进了屋他看清了这二人的面貌,两个中年男人,穿着灰黑色外袍,好像是道士。
问清了卓胧的来历,那只烤鸡最后进了他肚里。
道士摸着胡子问他:“小兄弟你愿不愿跟着我?”
师兄白了他一眼说:“你又来了。这都多少个了?没一个成的!”
道士说:“别急呀,多试几次,总有能成器的。”
卓胧听不懂他俩在说什么,他只关心一个问题:“跟着你,能吃上饭吗?”
道士面上有了笑意:“那是自然。”
“顿顿都有吗?”卓胧又问。
“顿顿有,管饱。”道士答。
卓胧仔仔细细地瞧了道士一眼,他觉得这个人面善,应该不会打他,这就答应了。端杯热茶,磕个头,从此他便多了个师父。师父领他上了山,过上修行的生活。
后来才知道他的师父是一位仙族,曾也是个凡人,苦修得道。他想找个资质上佳的人才继承他的衣钵,得了神族的应允,来到这个普通人的世界里。
想让一个人暂时地拥有灵力很简单,但要人练气结丹让灵力完全与身体融合,谈何容易?师父每隔数年就要来收一次徒弟,几百年过去了,没有一个能做到的。
不过他的师父是一个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