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
果子,还有一只越窑青瓷香炉,散发出馥郁暖香。
丝帛帐缦,香气氤氲。
清河公主以手支颐,漫不经心地看了那少年一眼,少年立即会意,将剥好皮的葡萄递至她唇边。
清河公主红唇轻启,自他纤细指尖抿住葡萄果肉,然后顺着指节一路流连,吮至柔嫩的脖颈。少年白皙清秀的面颊泛起酡红,似是承受不住般无力地跌坐在绒毯上,眼波流转间显出妩媚多情,有意无意地望向盛宝珠。
盛宝珠心中一惊,素来听闻清河公主自驸马逝世后养了不少面首,看来这少年竟是其中一个。长安城内贵人们豢养面首的事情不算稀奇,但像清河公主这样不避讳于人前的,大概也是少数。
她眼观鼻鼻观心地望着脚下的一块雪白绒毯,默念着非礼勿视,倒不是她有多正人君子,而是明白清河公主的秉性,反正是她得罪不起的。
紧接着,那少年发出的细碎声响一顿,变成了痛苦的呜咽声。盛宝珠下意识望过去,竟是清河公主伸出手掐住了他的脖颈。
“好看吗?不如将你这双眼珠子剜出来,放在盛家天天看?”
清河公主凤眸轻挑,丝毫不掩饰其中戾气,语气森然,与平日里所见到的嚣张跋扈又并不相同。
少年脖颈被人掐住不能呼吸,脸上涨得紫红,断断续续地艰难恳求:“公、公主……饶命……”
盛宝珠骇得脸色发白,她还是小瞧了清河公主的阴晴不定,但还是忍住了没有开口。若是她此时开口求情,只怕这少年今日真的要命丧于此了。
眼看少年快要窒息,那只掐住他脖颈的手却是一松。空气顿时涌入肺腑,少年跪伏在绒毯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眼尾垂着泪珠,忍不住咳嗽起来。
清河公主甩了甩手腕,望着自己凤仙花染就的猩红指尖,曼声道:“罢了,今日这蔻丹染得不错,我心情好,饶你一命。”
见此,盛宝珠心里松了口气。
“吓到盛娘子?真是抱歉。”
清河公主眼底的戾气如同潮水般退去,一双凤眸又漫上了一如既往似真非真的笑意,掩唇轻笑,“是前不久刚进公主府的,若盛娘子喜欢,就把他送给你了。”
少年在她眼里不过是玩物,是精美的花瓶,或是闲来逗趣的雀鸟。
盛宝珠正要拒绝,外面突然传来杂乱的马蹄声与嘈杂的人声,紧接着便是金戈相撞之声。车外的骏马几声长嘶,车厢陡然一晃,然后停了下来。
“不好了,有流匪!”
车厢外传来车夫惊慌的嗓音,车内几人脸色皆是一变。
盛宝珠掀起帐缦一角往外看,只见一群骑着马的流匪自道路一旁的林子里冲出来,围住了前面的青盖安车。
她心中一沉,竟然真如那记忆中所听闻的一般,太子在前往玄真观的途中遇到了流匪。
嘈杂声瞬间到了眼前,清河公主见状立即对车夫厉声说道:“掉头回城!”
那车夫得了令不再犹豫,立刻调转往回。只是这翟车装饰华丽,太过显眼,一看便价值不菲,那流匪岂会舍得到了嘴边的鸭子飞走,又有一众跟在马后的流匪叫喊着往这辆马车冲来。
马车还是慢了一些,骑着马的匪徒迅速到了车前拦住去路,马车被流匪围住。好在清河公主随行的护卫有十余人,尚且能护好车上众人。
那流匪不似散兵游勇,竟能与公主府的护卫打得有来有回,一时僵持在原地。
就在此时,变故陡生。
原本伏在绒毯上柔弱无力的少年突然跃起,冲出帐缦将车夫推下马车,用力拽着缰绳驾车,骏马扬蹄,沿路的流匪生怕被马蹄踩踏,纷纷让开,竟是冲出了流匪的包围。
护卫们都以为少年是为驾车回城,大多在与流匪打斗,分出一个追赶上去。
然而马车疾行了一段,驾车的少年却将手中不知什么锐器狠狠地扎进了骏马背部,然后跳下了马车。马儿吃痛发狂,一路横冲直撞,车厢颠簸得仿佛要散架一般。
事情发生得太快,车上人都来不及反应。那护卫眼疾手快,跃上马车将清河公主抱了下去。
盛宝珠此番连琥珀都没带上,自然是只能靠自己。
她咬了咬牙,在车厢撞上树前纵身跃了出去,然后一路滚下山坡,眼前一黑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