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气

夜色浓稠，像挂浆似的近乎要贴在岳梨的身上。她从房顶跃落至地面，现在开始，就正式远离城区到龙江镇远郊了。她有些疑惑地停下脚步问道：“小雀你确定吗？这里离千雅楼有点太远了，你再仔细闻闻。”

小肥雀上下扇动翅膀，叽叽喳喳好像在对岳梨的不信任感到愤怒。

岳梨向前看着一望无际的密林，努了努嘴：“行吧。”她本以为林下风会藏在某个地方，却不想居然会跑这么远，想来他午饭吃得那么努力竟像是早有预谋，要做个饱死鬼。

她继续跟着扑腾翅膀的小雀深入密林，小雀的速度慢了下来，林中的气味繁杂它须得好好辨认。

夜间气温骤降，岳梨一路奔走满头大汗，再加之林雾浓重，此刻整件衣服都润湿贴在身上，凉风钻进衣袖，连毛孔都冷飕飕的，她一边用手搓着双臂，一边在树影下来回穿梭。林间漏下的月光稀薄，到树林深处她全靠运气勉强视物。

霎时有看不清的怪鸟从树枝之间突然蹿飞出来，把岳梨吓得一惊一乍，伴随着山中野兽的低吼，分不清是野狼还是别的什么。如果林下风没有被野狼叼走，等她找到他，一定让他死得比被野狼叼走还要难看。

岳梨打了个大哈欠，她昨天就没怎么睡好，今天又难得大体量用轻功，等到再碰上杨不沾，她一定要把人退还给他，这个钱她没命赚。

小雀在前面停住，悬浮在空中。

岳梨往前几步与它并立，前面似乎有一个风口，大风睡起她的衣摆，冷得她一个哆嗦。但她觉得不太对劲，吸了吸鼻子，这里的气温有点太冷了，虽说早晚有温差，但这里的气温远比刚刚的林子要冷更多。

她又往前走去，脚步猛地顿住。树林在面前消失，月光肆意地全部照落，岳梨看向脚下的悬崖，林子环绕之间是一个巨大的深坑，岳梨瞪大了眼睛，深坑之中是一片桃林。

而桃林正中央，月色倾泻如注，清清楚楚地照出了一块异形翡翠样子的湖泊。

宋安的梦。

小雀落在了她的头顶，谷中风太大，将千里花的香味吹得四面八方都是，它已无法辨认林下风的具体位置。此处天寒，桃花推迟盛开尚可解释，但宋安的怪梦和憔悴的样子与面前妖冶的风景重合，让岳梨心惊胆战。

还有那个在梦里有奇怪吸引力的死水湖泊，像藏在黑夜里恶鬼的眼睛此刻紧紧地盯着岳梨，等着她下去，然后将她吞噬。

岳梨用力地甩甩头，企图甩走自己脑子里奇怪的念头，这里的环境太不对劲了，好像能干扰她的思维，呜呜的风声往她的脑子里塞进很多恐怖的具象。

等到她差不多冷静下来，准备找个落脚点下降到深坑之中时，恶鬼的眼睛边出现了一个黑点，接着是第二个。

岳梨睁大了眼睛，林下风和宋安。

但他们的状态都很不对劲，尤其是宋安。此刻下一秒感觉就要纵身跳湖的林下风看起来竟反而要比宋安正常得多。

她管不了许多了，这两个人她今晚都得活着带回去。

岳梨蹲下探头看准一根嵌在悬崖边，从石缝中挤出来的松枝，凌空一跃，轻轻地落在上方。又点脚借力，跃向一旁的藤蔓，紧紧攥住滑了下去，在距离地面还有一丈高的时候直接轻功跳了下去，稳稳落地。

但她前脚刚落地，后脚远处便传来扑通，重物入水的巨响，还是两声。

岳梨仰天长啸，这两疯子还约好了一起跳。

她抬脚就冲向湖泊的方向，此刻湖面已经恢复平静，连点泡泡也不咕嘟了。岳梨毫不犹豫捏着鼻子，两眼一闭直接跳下去，不管了，逮着谁就先捞谁上来。

所幸湖水虽然冷得刺骨，但清澈无比，岳梨不至于像无头苍蝇一般乱摸。她游到宋安身边，不知是不是呛水窒息的缘故，他白眼翻得厉害，两只眼睛翻得只有眼白了，面目狰狞。

岳梨拽住他的衣领要把他往上捞，他昏迷之中却似乎突然有了意识，浑身痉挛了一下，低头一口咬在了她的手上，用力极大，岳梨险些脱手将他丢下去。

肺中存着的氧气逐渐消耗殆尽，宋安又挣扎个不停，岳梨气急直接一手劈在他的后颈，他扑腾了一下，不动了，翻着的眼睛也慢慢合上，看起来没有那么渗人了。

岳梨把他推上岸，又深吸一口气翻身回去捞林下风。

经过刚才那一番折腾，林下风近乎要沉入湖底。越是清澈的水反而不好辨别深浅，他看似尽在眼前，可岳梨往下游了很久才真正摸到了他。林下风就老实很多了，像一片落叶一样由着岳梨拽着他上浮。

但正因如此岳梨才更加心慌，一点反应没有不会是已经进阎王殿了吧？

好不容易将他的头先托出水面，岳梨把手指放在他的鼻子下方，似乎已经感觉不到呼吸了。但这里风大且冷，她尚抱着一丝希望，或许是寒风将他的鼻息吹散了。

等到岳梨把他捞上岸，宋安已经醒了，此刻手撑着地狼狈地吐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