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云渡凰(五)
皇帝疯了。
从旧东宫回来后,李朝昱疯癫似魔,见东西就砸,见人就打,嘴里还常常念叨着“她来索命了”之类的胡话,旁人根本近不得身。
寝宫内依旧热闹,打砸声不绝于耳,秋日的阳光仍有些炙热,宫人们哆嗦着跪在寝殿外,一个个面如土色,不敢上前一步。
“出了什么事?”才下朝堂,文岱第一时间赶到了皇帝的寝宫,向来肃穆的容颜如今更是笼罩了一层阴云,看得人不寒而栗。
“文大人,您怎么还专程赶来了?”
先前叶太妃下令派人封锁消息,千防万防,怎么还是把这尊大佛招来了?
老太监叫苦不迭,奉承着迎上去:“叶太妃已经进去安抚了,文大人不必担忧。”
又是叶璇清。
文岱的厌恶不加掩饰地展现在众人面前,老太监擦去鬓角虚汗,低声道:“文大人,叶太妃就在里面呢,用不用老奴进去通报一声?”
“什么风把文相吹来了?”不知何时,寝殿内已平静下来,一声清亮的嗓音从阶上传来,宫人们闻声一颤。
文岱上下打量着衣着华贵的女子,藏起了几分嫌恶。
“陛下如何了?”
“只是受了些惊吓,休养一段时间便好。”叶璇清笑吟吟地看向文岱,道,“这段时间还要劳烦文丞相多费心。”
烂泥扶不上墙。
更何况现在的李朝昱连烂泥都算不上。
文岱并不想与叶璇清过多接触,说了几句话便以政务繁忙为由离开了。
叶璇清朝老太监招招手,低声耳语了几句,老太监心下了然,将跪地的宫人们叫起来,带离了寝宫。
确认四下无人,叶璇清回到房间里,反锁了门。
“他走了?”
冷漠的眼神扫过床榻上昏迷不醒的李朝昱,叶璇清绕开满地狼藉,坐在说话人的对面,道:“洪宁,你信鬼神吗?”
递绢帕的手顿住,洪宁无声地盯了她半晌,才慢慢道:“不信。”
心中有愧,人亦是鬼。
“今晚随我去东宫吧。”叶璇清接过绢帕,道,“我怀疑,她没有死。”
尽管叶璇清说这话时并未看向洪宁,可洪宁还是听出了她话语间的不信任。
见洪宁不说话,叶璇清起身将用过的绢帕置于火烛之上,当着他的面,丝质的绢帕很快被火舌吞噬,化为纷纷扬扬的灰色蝴蝶。
“洪宁,你心软了。”
卫芸抱着几本书站在静心亭中,忽觉腹部隐隐作痛。
朱瑛虽离得她近些,但一心指导李景凡的书写坐姿,因此并未注意到卫芸的异样。
大早清就陪着主仆俩晨读真是要老命了。
借着书本的掩饰,卫芸闭了会儿眼。
还在想下顿吃什么的时候,面前的书突然被人抢走,一睁眼,对上朱瑛含笑的眼眸。
“去御膳房准备早膳吧,我们在这里等你。”朱瑛用书轻轻敲打她的脑门,没有戳穿她的窘态。
歪头瞧了眼还在和抄书较劲的李景凡,卫芸浅浅心疼他两秒,脚底抹油地跑开了。
“先太子那边,你派人传过话了?”
卫芸停下了脚步,后退两步,躲回了宫墙后面。
“托人捎过话,不过依据回信看来,李贤昀似乎没有回邶封的打算。”
听这声线,似乎是李尧。
他不是早就回封地了吗?怎么偏偏在这个节骨眼回来了?
“兵符还在李贤昀手中,若没有兵,扳倒他们几乎毫无胜算。”另一人气愤道,“难怪当初李贤昀走得如此干脆,原来早有算计。”
李尧道:“我手中倒是有几万的兵,不过……”
“不,你不能动手。李朝昱矫诏只是为了登上皇位,现在天下未定,兵权还握在李贤昀手中,李朝昱即使想对你们动手也只怕是有心无力,何况风声在前,谅他也背不起残杀手足的万世恶名。”
“倘若你主动暴露你手下的几万兵马,逼得李朝昱狗急跳墙,现在的李娴玥就是你未来的下场。”
提到李娴玥,李尧忽而沉默。
“皇姐她还好吗?”
“昨日派人瞧过了,暂无大碍。再不想办法救出她了,保不齐日后……”
后果不言而喻。
有李贤昀在外拖延时间,他们这些兄弟姐妹暂且保住了性命。
可若李贤昀死了呢?
李朝昱的屠刀,又会指向谁的脑袋?
“丞相可有办法救出皇姐?”
“暂时没有。”文岱道,“不过我今日询问了太医院,他们说皇帝受惊过度,这些天怕是上不了朝了。”
卫芸听得外面寂静,以为他们离开了,收拾了心情准备去往御膳房,一只手突然从脑后探出来,死死捂住了卫芸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