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云渡凰(四)
入夜,接连不断的惨叫逐渐平息,天牢里重归寂静。
李娴玥从混沌中清醒,身上的伤痛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几个时辰前经历的非人折磨。
前些天的鞭伤还未好全,今日又增了新伤,反反复复,没个尽头。
李娴玥拽起破旧的单衣盖在身上,遮住了身上的伤痕。
如此简单的动作,李娴玥却像是又经历的一场酷刑,她撑着身子,大口喘着粗气,额角渗出了豆大的汗珠。
兄长说得果然不错,这些年的确“委屈”了李朝昱,才让他有了可乘之机。
“里面是什么人你我心知肚明,放心,我下手有分寸。”从不远处飘来一道温软的女声,断断续续,似乎在和牢头交涉。
硬得不行,就来卖人情了吗?
李娴玥听得疲惫,裹紧了单衣,缩在草垛上闭目养神。
衣物与牢房的地面摩擦出细微的声响,随着咔哒一声响,牢头中气十足的声音在牢房回荡。
“长公主,文丞相派人来看你了。”
文岱?
李娴玥睁开眼,看清来人后,眼底闪过一抹不易觉察的惊喜。
牢头和女子低声耳语一番后便离开了,卫芸放下药箱,打量着一动不动的李娴玥,道:“你哪句话得罪他了?”
李娴玥道:“我没说话。”
“你哥也不爱说话。”卫芸边说边从药箱里翻找着什么,“但是他站在那里,我就特别想上去抽他两巴掌。”
“为什么?”李娴玥小声道。
“可能曾经不干人事吧。”卫芸笑着从药箱里取出一小瓶金疮药。
李娴玥垂眸,慢慢地褪去残破的衣裳。
她身上的伤痕纵横交错,新旧伤交替,几乎无从下手。
卫芸眸光暗了暗,道:“事到如今,你还要忍下去吗?”
伤口接触药粉,火烧火燎地痛。
李娴玥拧眉,声音都带了颤:“他们想从我嘴里得到李家军的下落。”
“李家军?”
“李贤昀私养的死士,起初是为了监视前朝皇帝的行踪,后来战乱平定,我爹上了位,李家军便没了下落。”不知卫芸用得什么药,李娴玥被烧得受不了,意识朦胧之下,无意朝卫芸身上靠了靠。
卫芸停止上药的动作,好让李娴玥有喘气的空隙。
见她脸色稍有和缓,卫芸道:“他们怀疑李贤昀私养李家军?”
“不,不是怀疑。”李娴玥道,“从皇兄接二连三遇刺的时候我就在想,他们刺杀李贤昀,真的只是因为他是当朝太子吗?”
“他们想借刺杀逼出被李贤昀私藏的李家军。”卫芸接话道。
可无论大小事,李贤昀都是直接调度东厂,卫芸从未听李贤昀提起过什么李家军,更别提见过了。
“其实我也是偷听李朝昱和叶璇清的谈话,才知道当年的李家军并未被遣散,而是被李贤昀藏起来了。”
能藏这么多年不被知晓,从某些方面来讲,李贤昀也是有远见的。
“他们想要李家军,直接去找李贤昀便是,没必要死缠烂打折磨你。”说这话时,卫芸低着头收拾药箱,连个眼神都不施舍给她。
经历这么多年的风霜洗礼,李娴玥和他们李家的感情早就淡了吧,又怎么会知晓当年的李家军所在?
有时候卫芸挺烦的。
烦手足之间为了权力勾心斗角,烦上位者对下位者的□□,烦他们为了自己的私欲将无关人拉入泥沼中活活溺死……
尽管前世的卫芸就是自己所厌烦的人。
卫芸拎着药箱,嘱咐李娴玥好好休息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牢房。
临近天牢门口,卫芸远远瞧见了门外伫立的消瘦身影,蓦然停下了脚步。
那位长者年虽老,眼却不花,一眼瞧出了卫芸有意闪避的心思,道:“李贤昀比你脸皮厚。”
“哈哈,那是,毕竟比我多活了十年呢。”卫芸讪笑着走上前,道,“您老怎么还没走?”
文岱负手而立,忽像是被什么东西刺痛的眼睛,抬手遮了下眼,随即转过身,迈步走向车驾:“上车,我送你回去。”
卫芸扭头看了看身后昏暗潮湿的牢房,摸了摸酸涩的鼻尖,不解地跟着文岱上了马车。
马车上,文岱手执书卷细致品读,卫芸望着窗外的月色,不发一言。
二人保持着诡异的和谐,但这种寂寞可把卫芸憋得够呛。
当时还不如让朱瑛陪着她来呢。
两个时辰前,也就是得知李朝昱对李娴玥动私刑的第一钟头,卫芸下定决心要去天牢一探究竟。
朱瑛得知了她的想法,面露为难:“我只是小王爷的老师,没有那么大的权力。”
“不过据我所知,有一人肯定能帮你。”
卫芸挑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