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章

她说的赤白，眼中喜色毫不遮蔽，陈叙就着手上书本抬起王福下巴，“我最不信神佛。”

王福被迫仰起脖子，“那……”

“不准背叛。”

他毫无情绪的吐出四个字，声中寒气却犹如刀片，让王福方才稍稍松懈的心情陡然提上去。

她忙说是。

陈叙看了她会儿，才收回手，把书撂在案几上，“继续写。”

“今天，是除夕。”她小声辩着，抬头时见他盯着自己，又低头顺从坐在陶案前。

陈叙靠在凭几，闲翻着书。

他不去自个儿书案看，而是一动不动的坐在这，之前王福还能偷偷把身子缩在屏风里懒一懒，这下好，她连偷懒的机会都没有。

大年三十陈叙都不肯放过她，王福心中百般不乐意，每次泄劲软下笔，就瞥见那人目光朝自己袭来。

立时又摆正姿势。

这段时日下来，她的确认了些字，甚至偶尔还能念出几句诗，欣喜之余更是错愕。以前总听村里人说学字又累又苦，是要下万分苦功夫才能学有所成，男儿能吃苦，所以这种事也是他们该干的。

可当看着自己写的一篇篇字，王福又说不上什么感觉，确实不容易但是自己熬过去了，除了挨打时候挺疼的。

可村里学字的哪一个从书塾回来不是肿手红眼的，也就她哥哥闹着脾气大字不识一个。

“啪”！

王福痛的立即撒笔，陈叙指着她方才写的字，“心不在焉？”

“不不，我重写。”她红着眼，揭下写废的纸，从新拿笔时手心肿疼，没忍住又揉了揉。

过了小片刻，王福抿唇犹豫唤了他声。

“这离着风口近，公子不若到榻上去？”

人在厢房，衣着也跟着随意起来，此刻陈叙解衣宽带，身上只着了件禅衣，说他衣冠不整吧，却带有几分正经风度。

隆冬腊月，即便屋里烧地龙，烘热炉，这么穿也还是会冷。

王福本意是怕他冻着，但话跑到陈叙耳里就错了意思，他低下书，手腕随意耷拉在膝盖上。

“想把我支走，偷懒是吗？”

她慌着摇头，拿起笔继续写字再也不敢说一个字。

谁知他却自喃了句，“倒也，不是不行。”

“什么？”王福愣。

陈叙撂下书，站起身往屏风内走去，王福手中笔未来得及放下，跪直朝前倾了倾身子，看向屏风。

半晌，厚重衣料的摩挲声传入耳中，等她再抬头，陈叙已然正冠正衣站在她跟前，王福有些愣神。

这是王福头回看灯会。

这等繁华之景是王福这辈子从未奢望过得事情，以前每逢年节，她们几个姑娘在山头约好，合力搬块大石头挤在上面，远远观望远处的灯火阑珊。

只能看到一片模糊灯火，除此之外什么也看不清，运气好能碰见喷火人吹火蛇。

望梅止渴可以，却并不解馋，村里谁要真在看过京城灯会，拎着凳子说三天都说不烦，王福羡慕极了，但从不敢奢求去看一看贵胄踏足的地方。

陈叙此举，颇为让她意外。

二人下了马车一路紧邻摊子行走，即便这样还是会被涌动的人群碰撞。

王福一路呆呆看着丽景，银花火树，花灯十里，从前对灯火无形模糊的印象，现如今都炸开在脑中。

她有些兴奋，好几次都被后头人挤着撞上陈叙肩头，第三回时，陈叙回头看她，王福摸摸鼻子道了声歉。

转过街角，往北走时，王福抬眼看到一群姑娘闹嚷嚷的喊笑，其后跟着跟着一个孤影，她眨了眨眼，背影有些熟悉。

“姝妹妹哪里会戴这些东西，人家啊要自比仙女呢！”

王福回过神，这才反应过来后头落单的是杨姝。她又看了看，结果直接被一群姑娘冲散了视线，还险些将她撞倒。等再回过头，杨姝并那几姑娘已经没了影。

周遭闹着吵着，王福废了好长时间才挤出去，二人在街上游了小半个时辰，在走到灯笼锦簇之地时，她不自觉停下脚步，仰头看着上头的花灯。

“二位还没猜灯谜吧！”

一包着布头巾的男人从灯下抄手走出，王福问，“猜，灯谜？”

“是嘞，谜灯四面，三面贴题签，猜准两盏，就能得谜赠一枚。”

陈叙停脚侧身，王福对上他视线，垂眼摇了摇头，她才识得几个字而已，哪里有那么大的本事就去猜灯谜。

“试试呗姑娘，不难的。”

“猜。”陈叙站到她身边。

“可是奴连字都没认全……”

“认多少念多少，不准走。”

王福只好站直身子，抬头选着眼花缭乱的花灯，花灯上的字她并不都认识，挨个扫了扫，捡了盏字还算少的，指着给布头巾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