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
王福拾纸从地上站起身,看了眼纸上歪斜扭曲的三个大字。
檐下灯笼忽摆摇荡,纸上丑墨也跟着一明一暗。
她不会写字,甚至连笔都未曾执手握过。这个“对不起”还是她照着写了好些遍才将将描出的样子。
陈叙眸中映着她眼中的无措和羞笨。本来他是急怒火大的,将自己的心意卖了反倒对串破手绳稀罕的不行,还对他一遍遍撒谎,若不是凑巧发现,恐怕还不知要被她哄骗到何时。
但当看到窗外小人惊躲着将东西搁在窗沿,小心翼翼讨好自己的笨拙样,他又不是那么生气了。
尤其是看到她“丑态百分”的笔墨,连作歉都显得十分愚笨。
陈叙平眼看着眼前人,看到她身子都微微颤冷起来,才收回目光。
侧身跨步回房,“王福。”
“啊在。”她收回思绪看向对面人背影,陈叙从新迈腿回房,王福会出他的意思心里愣了下,又赶忙跟上。
她明白,陈叙这是饶过她这回了。王福以为依着陈叙性子,定会把自己杖成八块,丢出去喂狗。
脑中浮现出青石经常跟自己强调他的好话。心中异升出些别样情绪。
屋内说黑不黑,说亮不亮,陈叙习惯于坐在哪,哪里便点一盏灯,其余地方皆是昏暗。
王福试探去后,手脚反而惶然的不知该往哪里放,陈叙站在桌案前微微低头用手指点着字,两人之间隔了半扇屏风,王福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该跨过去还是就在外头等着。
她无措捏抠着纸脚,在原地站了良久,眼前烛光晃了下,只听里头传来声音:“你该干什么?”
王福抬眼看向屏风上映出的修长身影。
“几个时辰而已,就不会伺候了?”
“不,奴……公子要,茶吗?”
陈叙嗯了声,将笔搁回笔海里,王福将茶水捧至他眼前,陈叙却没有接,转而侧身,在方才他写的那三个字用食指扣了扣。
“你再将这三个字写写我看。”
王福应好,搁茶,接过陈叙递来的笔管,沾上墨,学着方才他握笔姿势,下了笔。
笔毫触感软弱,上来第一画便晕透纸背。
再加上她还不会写那三个字,还得看一笔描上一笔。
她写的费力又难受,写着写着头随着身子慢慢俯下去,握笔的姿势又别扭,写到最后几笔,直接双手握成拳状,攥着笔,额贴纸面,硬生生将字画完。
搁下后感到脖颈处凉凉,王福对向陈叙眸光
陈叙扫了眼纸上画作。
起初他以为是别人给王福写的版样不好,才使得她心里没底写的字也跟着丑。然而现在,他看了眼自己写的字。
他高估了。
王福看着烛灯下摆在一起的两张字,不由得羞了耳垂,实在是美丑两极,倘若别人来看,是定看不出自己写的那是字。
陈叙拿着纸在灯下低头默看许久,王福清声道:“奴没学过字,奴给公子写的那张还是香兰教着才写出来的。”
“明日。”他停了下,将纸撂在桌上看向她:“学究讲课时,你也跟着学字。”
她顿了顿,未等反应就见陈叙转身走到里间,“可是奴……”
“还有。”陈叙冷声打断,停脚侧头看她:“那个手串,你不准戴。”
王福不禁揉揉手腕。
“回答是!”
“是是,奴不戴。”她怕极了他阴晴不定的性子。
陈叙上榻休憩,而她照着往常抱膝守在床榻边上。
翌日天明,陈叙雷打不动去问老太太安,她便在房中收拾着书箱,收拾一半刚想去传早膳等他回来吃,那边青石就来了话。
说是今日陈叙在老太太房中吃饭,叫她过会儿直接自己上学堂就是。
王福自己随意掰分了些陈叙的吃食。
陈叙这人有些事上紧揪的很,但有些事上就很随意,譬如用膳这回事上。
寻常世家中主子有主子的饭食,仆婢又仆婢的口粮,从不允奴仆分主子的饭食。
不光是身份上差异,更是他们会觉得奴婢脏贱,不愿与其共食。
但陈叙不然,反而在这方面松的很。他会叫自己坐在旁边陪他吃饭,即便王福已经吃过,还是必须陪他用上些。
甚至会在王福没回时,守着那桌饭等一等她,或是他先吃,留一半给她。也只有陈叙偶尔去老太太房中用膳时,王福才会端着碗回后罩房。
她将碗筷洗好,约莫了下时间,提着书箱往外走。
近日来陈叙书箱格外重,应是临近年关快要结课,学究布置的课业愈发多起来,王福行至一半,放在地上歇了会手臂。
“姑娘家怎好提这等重物?”
王福抬眼看向前方,来人身着青灰色袍衣,外搭件白色大氅,眉眼温润,眉峰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