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归兮

素江与白鸦的感应连结断了。神识深处的那面心镜被一股强行入侵的庞大魔气给震碎了。素江觉得身体中的那两股巨大灵力又开始激烈争斗起来，且那程度，是前所未有的疯狂厮杀。自外强行入侵的魔气打开了一个黑色的入口，源源不断的极寒的黑色魔灵力涌了进来。

素江想要大叫：太痛苦了......停下来啊，停下来啊！白鸦哥哥，你去哪儿了？你为什么不回答我？我好痛啊，受不了了！谁来都可以！把这一切停下来！我要父皇，我要回大衍，我不要做神了！不要再让这黑色的灵力涌进来了！

此时，素江听不到白鸦的回应，但白鸦其实仍然能够感觉到素江对他的痛苦呼唤。白鸦站在数丈开外，望着光焰之中的素江，素江的脸不再是平静无波，而是疼痛、是绝望、是山崩地裂，白鸦仿佛听见心中传来素江的声音，大喊着自己的名字，求自己救救她。白鸦的脑中纷乱，毫无章法地充斥着关于小丫头的点点滴滴，他的手越攥越紧，之前掌中的伤口再度迸裂开来，鲜血流淌一地，白鸦却毫不自知。“别怕，昭昭。我就在这儿，在这儿陪着你。别怕。你不会死的。你是人神啊，你是不会死的。你不是还有很多事要做，你要揍一顿雷音，你要帮我找回我的过去，你要知道关于你母亲的真相，你不是还要救这无趣的天下世人......我在这等着你，等你醒过来好不好？”白鸦并不知素江已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他在心中一刻不停地对素江说着话。此刻他全然忘记了自己的立场，全然忘了人神只是巫祝的一场骗局，他现在恍恍惚惚希望人神之说是真的，确保他眼前的小丫头性命无忧，永远可以鲜活地存在。

素江体内的白色混沌神力不停地剧烈震颤，知道机会就在眼前，愤怒地要挣脱黑色灵力的死死束缚！白色神力越来越膨胀、越来越强大，而黑色灵力则是一条冷静地森然巨蟒，死死地按着神力，光焰外的魔尊也在不断输入更多的魔灵力为人神体内的黑色灵力助阵。

素江只觉得自己全身灵脉被撑得要爆炸了，然而就在那到达极限的瞬间，原本死死按着混沌神力的魔灵力竟忽然解开了束缚之锁！轰！神力终于得以自由爆开！

也在这一刹那，素江无声嘶吼！她重新感觉到了自己的身体，然而此刻她的灵脉、心、与血肉都被无边无际的混沌神力炸碎，她是在清醒地感受着自己的死亡，她感觉到自己的死亡是一场由无数微尘组成的庞大的雾团，将消逝在每一束光的间隙里，又将永远定格在天地寰宇。这瞬间的自由，被无限拉扯为漫长的折磨，这瞬间的死亡，被碾磨成永恒的孤独。

没错，在这仿佛无限漫长的一瞬间里，素江这个柔软少女的肉身确确实实是死了，然而这只有素江自己真切知道。因为，就在她死亡的同时，之前拼死束缚着神力、又解封了神力的庞大魔灵力，竟分做无数碎片黑光，似光又似尘，是明又是暗。无数黑光紧紧抓捕住这可怜少女的每一滴血、每一寸肤、每一颗属于她肉身的细微存在，并在无人能察觉到的一念时间之间，重又拼凑出一个完整如初的生命！这是死亡，也是重生！

这就是海魔一族教给巫祝一族的，喋血之术最重要的一环，巫祝谓之“开启神智”。近千年之前，二位真神湮灭后，巫祝一族代传神谕，以人神之说掌控天下，然而九玄神鼎中真神虚离留下的那股神力之巨，没有哪个人族的肉身灵脉可以承受。自第一代神之曲商之后的前几代人神，巫祝一族选择的都是天资卓越超凡，灵脉罕见广厚之人，并通过人神与皇族的结合，为各大国的皇族培育出灵脉更加坚韧有容的后代。即使是倾注全族的精心挑选和培养，在第二代至第五代的人神体内且只灌输了九玄神鼎中极小的一部分神力。这样的结果自然不能令巫祝一族满意，因为若无法保证人神力量不可思议的强大，就无法让人神凌驾一切众生之上，成为不可违逆的存在。另一问题则是，真神虚离的九玄神鼎一旦认可了一人作为继承，便不会同时再认另一人，巫祝一族也就没有办法再令第二第三人与人神分享使用神鼎中的力量，无法同时产生数位人神。因了这种种问题，第二至五代的人神其实都只发挥了很小一部分的神力，对于他们而言，神智开启而产生的变化，更主要的是继承之前人神所留下的记忆。每代人神在其肉身衰败、死亡之时，当初神鼎所给出的所有的神力、连同人神这一生的记忆都将重返九玄神鼎，等待下一次的开启神智之人。人神体内只有一种力量会保留下来，那就是人神们自己在位期间，由神庙中信徒们的信仰之力转化而来的新生混沌灵力。

话说数百年前，当巫祝一族暗地里自海魔一族手中得到喋血之术后，便终于可以将神鼎中的全部神力都集于一人之身了！只不过这是个恶毒万分的办法，后几代人神，其实都成为了巫祝一族选中的牺牲品——他们其实就是巫祝盗取神鼎中神力后用来承载庞大神力的血肉器皿。海魔一族所教的喋血之术，会在人神体内积存出一股冰寒至极的黑色魔灵力，由天地魔气与阴之灵力组成，可压制束缚沉睡状态的混沌神力。而开启神智时，则需要一名甚至数名通灵之境且身有魔气的修灵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