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是小乞丐,蔑称后往往伴随有一阵鄙薄和得逞般的笑,偶尔这个称呼也会变成瘟神。
他一开始还尝试过指正:“叫乞丐便好,瘟神不好听。”
但他越指正,叫瘟神的人反而越多,最后干脆充耳不闻。
人言只是人言,落下再多对他这种不要脸的人来说也是不痛不痒,其他人很快也发现了这点。
于是渐渐,明面上开始有剑指在他眼前,暗地里常有石子横飞到他身上,他都忍了。
直到一次,一块拳头大的石头正中他眉梢,登时鲜血淌满半张脸,他立在原地,看着围观弟子避之不及地逃离,身边十步内空无一人,倒是觉得清净许多。
他顶着满脸血一路走出竹门据地,足足几百步,没再听到一个声音叫他小乞丐。
他在鲜有人问津的山溪边洗了把脸,睁眼看向溪面时,见倒影成了两人。
路遥正抱起双膝蹲在一旁,表情煞有其事:“我来告诉你,我结丹了。”
“哦。”他敷衍地应一声,“还有事吗?”
“疼不疼?”
“还好。”
“你长这么好看,笑起来肯定更好看吧。”
他耐着性子转头看向她,眼前的小姑娘面庞相较其同龄人更显稚嫩,无论做什么说什么都盈满天真无邪的氛围。
小姑娘忽地伸出双手,掐着他的两颊提起他的嘴角,看了片刻后笑靥如花道:“我就知道,你就应该多笑笑。”
但越是这种恣意又无邪的亲近,越是令他感到苦闷。
“我为何要笑?就因为……你喜欢吗?”
“你多笑笑,大家都会变得喜欢你,就不会再欺负你了。”
“我不想被任何人喜欢,包括你。”
他语气如常,没有像上回那样刻意地扮凶相,只是想到什么便说了什么,却叫路遥吓得不轻,过了一会,竟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
他愣愣起身,左右想不明白自己哪句话哪个眼神值得她哭。
想来襁褓里裹的婴儿也是这样,说哭就哭,没什么道理。
“你慢哭,我先回了。”
他又一次丢下了她,任凭身后哭声愈演愈烈,没回过一次头。
他的凉薄行为很快就遭到了报应。以竹门第七弟子为首的五人在竹林里拦下了他,这边两人说着不许他去告状,那边两人说着要替掌门之女教训他,几根舌头同时开工,听得他一头雾水。
他奇怪道:“我告什么状?”
有个胆小的弟子,说话总是显得急促,吐出的字与字仿佛会挤到一起:“说我们拿石头砸你。”
原来是这几个人砸的。
“我不说,能走了吗?”
“不能,你惹哭了掌门的女儿,我们都看见了。”
“所以?”
一直沉默的七弟子上前几步,正义凛然:“自然是要替掌门教训你了。”
起初,他由着他们打了几下,对方没拿剑没用术法,拳打脚踢虽更易泄愤,却不容易伤及筋骨。
以为完事后,他默念一遍李序的谆谆教诲:不可出手伤及同门。便从地上爬起想离开,尚未能站稳,背后又挨上一脚,被踹翻在地。
衣襟里随即掉出条发黑的东西,落在草地上。他慌张地想伸手去拾,却被一只脚踩住。
“这是什么?”七弟子玩味的声音响在头顶,眼前那只脚左右拧动两下,慢悠悠地抬起,现出一只嵌入泥地中的长命锁,锁的中央凹了下去,早已发不出声音的铃铛也被踩掉一只。
他心里的死水又满溢出来一些。
竹林中响起阵破风声,长清剑绕出一道白圈,往五人的小腿肚上划上了极深的一道,血流如注。
紧接着是哭喊和求救的声音,他从一片混乱中拾起长命锁捏进掌心握成拳,起身找到七弟子,揪住衣领一拳一拳地朝他脸上砸了下去。
他一向麻木,被打时是这样,打人时也是这样,不知轻重。看着那张脸逐渐扭曲变形,口鼻里冒出来的鲜血糊了满脸,也依旧未停。
两个时辰后,他跪在竹门前的空地上,等来了身法如雷般急速接近的枕溪。
拜入门下数月,枕溪直接对他说的话未超十句,只有像这样偶尔对视时,他才能看清他眼神中对自己这个大弟子的疏远与忌惮。
“我不清楚你从前经历过什么,也没兴趣了解。”枕溪显得愤怒不堪,“我只知你若迟迟走不出那座渔村,日后必将自掘坟墓。”
枕溪道完,衣袖一挥,便拦腰截断远处的几根青竹,伴随满天乱飞的竹叶,高达十丈的竹竿应声倒下,惊动后面几名猫着腰偷听的弟子。
那些弟子忙不迭地认错,四散逃离。
待四下无人后,枕溪方才继续问责:“掌门、大长老、三长老五长老均同意将你逐离山门,但六长老坚持要留你,担保你若再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