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
她们和眼前的魏寒漪还有自己一样,归根到底也只是一个可怜人罢了,而在未央宫里,可怜人算计着可怜人,才是天下间最可怜的笑话。
她终究是缓缓叹气,道:“你倒是坦然,连你是司徒启的弃子这样的话也敢告诉本宫。”
魏寒漪戚戚道:“臣妾这样野草一般的人,有什么不敢说的呢?当初司徒大人送臣妾进宫,一心想要臣妾得蒙圣宠,好为他传递陛下还有未央宫的消息,可陛下早就对司徒大人不满,便借着冷落臣妾的名头来羞辱和打压司徒大人。臣妾被陛下丢在游云殿里不闻不问,同时也被司徒大人视为弃子,孤零零地在游云殿里自生自灭。利尽而散本就是天性,也怪不得谁,臣妾……臣妾只是倦了,早知如此,还不如当初未进宫之前便一头碰死,也少了这年复一年的折磨。”
昤安沉默良久,眼见着面前绘彩的小香炉里额香漫漫燃尽,发出陈闷闷的气味来。她看着眼前的魏寒漪,终究还是不忍的,便沉沉道:“现在天气慢慢凉了,你若觉得在宫里闷得慌,便也时长来坐坐罢,有个人坐着说说话,这长日的寂寞也好打发了。”
魏寒漪的笑在那一刻极其动人,几乎要化开一样,含着袅娜的的神采和悸动,只听魏寒漪破涕为笑道:“娘娘虽这么说,但臣妾心中已然十分感激,臣妾多谢皇后娘娘恩典。”
昤安扯出一个淡淡的笑来,慢慢垂下头去,终是在心里慢慢地叹了一口气。
庆业十四年十一月十六日,卫昤安满十九岁,如果按北方人的虚岁来算的话,她就已经是二十岁了。皇后的生日原称千秋节,本应是合宫同庆的好时光,但昤安向来不喜欢铺排热闹,更不喜欢宫里贺寿的那一堆繁文缛节,便向王珩说自己身子不舒服,还是清清静静地过一个生日的好。王珩也明白昤安的性子,于是就吩咐了撤掉千秋节的庆贺之仪,只打算和昤安两个人在晗元殿里置一小桌酒菜,简单过一过便也了了。到了夜间,天方擦黑不久,昤安本在宫中坐着静待王珩的到来,一来二去的却不见王珩踪影,反把刘苌等了过来。
刘苌一脸的惶惶之色,拘着手进来道:“回禀皇后娘娘,陛下原是预备着要过来的,可奈何……奈何大兴寺筑地那边传来消息,说本来搭好的那一片房梁突然全部塌了,还砸死了不少的劳力,只怕是要重修呢。陛下听了心里急躁,非得要亲自过去看看才安心,因此遣奴才来回禀娘娘,说怕是今晚上过不来了,还请娘娘莫要见怪才是。”
自大兴寺兴建以来,王珩便像是着了魔一般,大事小事事无巨细都要一一过问,就连每一个苦力都是他一一看过背景底细的,似乎天底下在没第二件事比它更为重要。一晃一月有余,王珩对大兴寺的热情并没有因为时间的侵袭而消退,反而日渐热烈,如今竟在昤安生日这天抛下昤安,跑到视察去了,莫说昤安,就连一边站着的冉月都觉得莫名其妙起来。那冉月天生的直性子,此刻也没能按捺住,脱口便道:“今日可是娘娘的千秋,陛下向来把娘娘放在心坎上,怎么今日倒为了一个大兴寺这般痴狂,就连娘娘的千秋都不顾了。”
昤安听这话说得不成样子,便侧过头去喝止了冉月,一面对刘苌道:“冉月说话急,公公莫要与她计较。只是陛下不是骄奢淫逸之人,更不是那荒唐胡来之君,怎么这些日子偏偏要这样劳民伤财地去修建什么大兴寺?”
刘苌低眉顺眼,嘴里调笑着道:“娘娘多虑了,这是陛下对先帝爷的一份孝心,因此陛下格外上心些,不管陛下怎么着,心里对娘娘却是极其挂牵的。这不,早两个月就让奴才备下了那些金陵的荷花灯和纸鸢,还有些金陵独有的吃食万物,专门用来给娘娘庆生的呢。”
昤安瞅一眼刘苌身后流水似的礼物,嗓子里的话厌了又咽,终究是道:“替我谢过陛下罢,还有,注意多照顾着陛下,他身子骨不好,腿脚上的功夫也不熟络,别像上次那样在宫外头被人钻了空子才好。”
刘苌恭顺道:“娘娘尽管放心,上次那刺客均是奴才们提防不严之过,如今陛下有叶统领护卫在侧,应当是万事无忧了。”
昤安听刘苌如此夸赞着叶弈,不由得追问道:“这叶弈当真如此能干么?不光陛下,就连公公都这样对他称赞不绝。”
刘苌登时眼里放光,很是赞许道:“娘娘您还别说,这叶统领还当真是个天上有地下无的人物儿。娘娘曾叮嘱奴才对他多留一个心眼,奴才便听娘娘的话时时注意着他,谁知这个人不但模样极好,办事谨慎妥帖做人有礼有节,还十分懂那权谋筹算之术,时时为陛下分忧开解两句,不仅能哄陛下开心,还偶尔为陛下解了燃眉之急呢。奴才在宫里这么久,自问眼神是极刁钻的,可绕是这样,却也挑不出他半分错出来,这不,前些日子陛下才升了他做御林军左统领,可见陛下心里信任他,或许日后还有意授他大任呢。”
昤安一面听一面也不由得叹服,道:“若真是这样,那咱们从前还真是疑心错了人,此人若是能襄助陛下铲除奸佞安定天下,那倒也是极好的事儿。”
刘苌赔笑道:“谁说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