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市

，炭烤的肉令人食欲大动。

游人相携，三五成群，勾肩搭背，谈笑风生。

发丝被夜风吹着从鬓角向后飘，余书辰仰着头看悬在杆上的灯笼，发丝间的侧脸仿佛出了神。

方敛秋不知道她的前二十年是什么样子是如何度过的，只是在余恪死后从淘到的野史上读过传记，拼拼凑凑出了那人惨淡跌宕而传奇的一生。

幼时丧母，无父庇佑；生于华庭，却如豕狗；三年五载，流连青楼；豺狼为朋，娼妓为友；贪权谋利，衣冠禽兽；生而为祸，至死方休。

世人大多关心能够令人发笑或唏嘘的轶事，巴不得余恪再为他们提供点谈资。那被抹去了的功绩，就淹没在边疆的风沙中。

这些还仅仅基于余恪是个男子的前提下。东凌余相府这个活人进去不死都能被扒一层皮的地方，若余恪女子的身份被发现，可能就是被当成物品作为权势的交易工具。

方敛秋现在只能庆幸还好余姑娘够聪明。在想到这些的时候，他就只希望余姑娘不曾度过那二十年。

“方二公子，许久不见您来了。”灯笼摊摊主是位戴着花布头巾的老婆婆，脸上的褶子皱出来一个笑，“你身边的这位姑娘真好看，给她挑个灯笼再走吧。”

方敛秋点头，同摊主唠着嗑，仔细挑着灯笼花样。婆婆的灯做的一直很精致，哪一盏都很配余姑娘。

余书辰回过头，见他挑着：“你也喜欢灯笼？”随手拿了个圆灯笼，掏钱付了账。

才拿起一盏莲花灯，就看着余书辰挑完，方敛秋觉得有些失落，手指在花灯的灯杆上蜷了一下，但听到她的声音，还是轻轻道：“嗯，喜欢，奉运的夜太黑了。”

声音温和，语调也轻柔，却没有被淹没在人声鼎沸中。

后面又笑，看着余书辰的眼睛道：“我这样的人，打着灯笼都找不到路，倒也枉费了灯笼为人照明的一番心意。”

方敛秋弯下腰，同摊主婆婆说着什么。

余书辰见他也在买灯，于是低着头转着自己手里的圆灯笼。灯笼的纸面上有字，转起来字迹像月上的斑。

察觉到方敛秋又站到了她身边，陪着她看她转灯笼，余书辰停住手。

两人和之前一样走着，只是手里都拿了个纸灯笼，且街上的香味更浓郁了。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到余书辰面前，手里是包着油纸的香酥的肉饼。

余书辰挑了挑眉，看向手的主人。

“既然是我邀余姑娘来夜市的，”方敛秋不急不慌，浅浅笑着，手一直举着饼，“就应该尽地主之谊。”

可是这饼真的好香，余书辰接过饼。

“那我就谢谢方公子了。”赚别人便宜属实不太好，余书辰琢磨着以后少利用方敛秋一点，这样就应该相当于还回去了吧？

趁方敛秋不注意，她拿银针戳了一下饼，又轻轻闻了一下里面应该没什么毒，放心大胆地咬了上去。

酥酥薄薄的饼皮，里面是喷香的烤肉，咬完一口肉里面的浆汁爆在口中，鲜香可口，刺激味蕾。

“味道还好吗？”她接过了饼，令方敛秋内心有一些小小的雀跃，“我小时候每次来夜市都会央着我兄长给我卖这样的饼。”

余书辰眯着眼像一只顺了毛的猫，笑道：“还不错。”

他们混在人群里，随着人潮登上高楼。呈现在余书辰眼前的是一条河裙带似的绕过夜市的一角。

所有的欢乐被锁在了这一块小小的土地上，这里的灯火人烟像是被周围一片沉默寂静的夜簇拥着，只有河上飘着的灯流向远方。

又想到了白天里思考的事，余书辰顿时觉得索然无味。

看出来余书辰的忽然低落，方敛秋陪她回到客栈，站在外面道别，将手里的莲花灯递给她。

“这本来就是为你买的灯笼，余姑娘可以。收下吗？”对于她突然的情绪低落方敛秋不知道怎么开口。

余书辰提过，见方敛秋将要一个人走进浓浓夜色里，喊住他，扬了扬自己手里的圆灯笼：“方公子，这个灯你拿去吧。这里的夜太黑了。”

方敛秋愣了一下，接过灯：“谢谢余姑娘的好意。”而后注视着余书辰进入客栈后，提灯离开。

余书辰到了房间一开门，映入眼帘的就是门口摆满的各形各色的灯笼。

看样子像是把整个灯笼摊各种样式的灯笼都来了一盏。

心里蓦然有了一丝微微感动的意味。

外面黑夜寂寂，方敛秋打着灯笼，在微微的光下，再一次走到了一个似曾相识的路口。

方敛秋蹙了蹙眉，他知道他又迷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