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风吹雨入寒窗
“宛香姑娘,大将军的侍卫又去搜查您的营帐了。”
趁着宛香去药房拿药的空档,李医官告诉她。
实际上,李医官觉得那根本不是搜查,而是折辱,宛香毕竟是个女子,一而再再而三的被审查,多少会心生怨怼。
宛香的手顿了顿,“随他们去吧,大将军日日操劳,少将军昏迷不醒,我又有什么好不满的。”
李医官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
拿了药汤出门,宛香迎面撞上了来抓捕的士兵。
“奉大将军之命,将婢女宛香拿下!”领头的士兵喊到,甩出龙筋束缚住宛香,随即上来几个士兵压住她。
手中的药碗掉在地上,汤汁洒落,干涸的颜色在沙土上蔓延。
宛香没有挣扎,平静的被拖行着走。
“我问你,这是何物?”大将军的营帐内,崔瑜扔下一卷竹简,怒吼道。
“姑苏公子诗词集,”宛香面无表情,“姑苏公子是神州内诗词的大家,宛香平日所做,大将军也看在眼里,在奴婢的营帐内会搜出此物,也算奇怪吗?”
崔瑜看着她镇定的神情,压抑住怒火,将一份帛书甩到她面前,“那这些呢?”
“你和敌国将领暗通款曲。遇刺之事,就是你谋划协助的吧!”崔瑜下了定论。
宛香没有打开面前的帛书,那上面写的是什么,她心里很清楚。
“暴君佞臣何有情,但愿皎皎明月照我心。”崔瑜念到,“你父亲作为世袭千户,忠君报国,没想到竟有了你这样一个女儿!”
“你觉得你父亲也是佞臣吗?”崔瑜步步紧逼,怒视着跪着的人。
宛香依旧镇定,“奴婢绝无此意,这......”
“江子期的诗词你早都看过了,他意图行刺,攻打西荣的意图你也一清二楚,可你不但没有上报,加强对少将军的保护,反而在行刺之事之后,写出这种东西,你说你绝无此意,你当我是傻子吗?”崔瑜重重的锤了一下案台。
“你这首虞美人,还真是愤世嫉俗,对永清的一颗灼灼向往之心,纵是那路边不识字的瞎子乞丐,都看得见!”崔瑜不想再说下去,已经认定了宛香的罪名,“关起来!打到她承认!”
宛香嘲弄的笑了一下,挣开士兵的拖拽,目光锐利道,“大将军,你根本就不是在乎少将军,他不过是你夺权的棋子,你的心,早就支离破碎了。”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崔瑜皱眉,冷冷道。
“大将军,您的崔氏令牌呢?”宛香盯着崔瑜的眼睛,不再笑着。
崔氏令牌有两块,是管理这只北漠驻军的军印,崔瑜父子各执一块。
崔瑜感觉背上一凉,冰冷的血液倒灌入他的大脑,“一派胡言!我看你是疯了!毫无悔过之意!把她给我拉下去,连夜审,用百毒草审!”
灵力威压顿时充满了整个营帐,拖拽宛香的士兵也感觉到了寒意,百毒草是西荣最毒的审讯工具,凡是用了百毒草的犯人,都是罪无可赦的死囚,无需刽子手,审后必死无疑。
看来大将军是真的动怒了。
然而众人只觉得这是大将军的拳拳爱子之心,虽血腥残忍,却能体谅。
纵然宛香平日教习士兵,大家对她都多有敬重,然而都是忠君爱国之辈,既然和遇刺案有牵扯,也不会手下留情。
宛香像是早料到似的,锐利的目光盯得崔瑜发汗。强大的灵力威压也没有让她垂下头。
这个人,绝不能留。
崔瑜暗暗想道。
出了营帐,宛香终于是抵不住,一口鲜血喷出来,顿时七窍流血。
虽然在崔瑜面前强撑着,实际上她的五脏六腑都受到了损害,灵力也被抽干,只是一直忍着剧痛。
她再也没了力气,也没有灵力支撑身体,只是任由流出的血液随着拖拽的痕迹一步步延伸,看起来凄厉无比,像一幅诡异的画。
当裴焕听闻消息赶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那份帛书,也掩着沙土横亘在血迹之间。
裴焕颤抖着捡起来,打开来看。
锦瑟年华何时度?绫华一梦醒。
昨夜霜寒落秋岭,江南胜景若望长风渡。
羌管菱歌声清嘉,唯愿晴天长。
暴君佞臣何有情?但愿皎皎明月照我心。
绫华一梦醒......
崔瑜看到的他看到了,崔瑜没看懂的他却看懂了。
崔瑜以为绫华是指开国王后尚夷绫华,以为这句是在吊古讽今。
但裴焕明白,绫华不是指人,而是楼。
绫华楼,钟鼓台,那里有他们年少的约定。
他终于想起来了。
那是他早都忘了的戏言,她却还记得。
原来不遵守承诺的人,改变了原貌的人,一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