诬陷

小梅迎着日光刚走出府衙就看到了阿英，她拿了一件厚实的披风将她裹住，二人上了马车。车上备了炭火和水，小梅简单地擦洗、更衣，二人便直接去了户籍署。

她浑浑噩噩地跟在阿英身后，她走她也走，她停她也停，然后跟着她跪地，听着她说话，又一起磕头谢恩……直到上了女户，成了独立的一个人，小梅都恍恍惚惚。

拿着那张泛黄盖红印的户籍纸，这才彻底松懈下来，整个人哭得喘不上气来，帕子湿了一个又一个。

车子从南府往淮州赶，整整行了半日才到家门口，小梅竟哭得昏睡了过去。阿英就这样一路默默地陪着她，一个人受了天大的委屈，被关在那样腐臭又暗无天日的地方，早被吓惨了，能哭出来说明一切都能过去，“就让她好好发泄一下心里的苦楚吧。”

东子点点头，看了一眼沉下来的天色，向她告辞，阿英一家将他送到路口，荣娘又悄悄在他衣袋里塞了一贯钱，这才掖着眼泪目送他离去。

人长大了，都有自己的去路，能够走上自己想走的路就是幸福的人生。恍惚间，阿英觉得一切都在改变，却也说不出是好是坏。

晚间起了风，天气仍旧寒凉透骨，院子里的树影晃了晃，隔窗望见一个人影，小梅终于醒了。

阿英抱臂跑回房间，屋子里燃着炭火，冷热交替，热气烘着她的脸，起了一层淡淡的红。

“你觉得好些了吗？”阿英扶着小梅坐起来，端了茶水塞到她手里，又摸了摸她的额头，确定不发热这才放下心来。

“东子哥走了？”小梅转头望了一眼窗外的墨色，“我还是没能赶上去送他。”

“他特意没让叫醒你。”阿英坐在床沿边，“他说那边有循假，一有空他就回来。”

“可是我还有话跟他说。”小梅有些激动，拉过阿英的手，“你得想法子让他警醒着点儿，那个岳子禹将军，不像东子哥说的那样好，我在里头这几日听那些狱卒说话，断断续续的，他不是个好人，这些个良家子都是为她准备的。”

“什么？”阿英骇然。

小梅点了点头，“你可知道，那衙门专门开了一个女监，里头关了上百口子人，还有已为人母的，哪里是什么有钱人家找小妾。”

她咬唇顿了顿，道：“他们说都是为了迎接那个岳子禹大将军准备的，说他是个极爱……那个的人，什么采阴补阳，助气增寿。”

“他们还说了好些话，我也是隔着墙听了一些。”

阿英简直惊掉了下巴，“当真吗？这……”

小梅摇了摇头，又有些不确定，“或许是我听错了，在里头三餐不定，也不知时辰，更没有什么规律，整个人都是糊涂的，我……也不十分确定。”

阿英沉默了，望着一旁跃动的烛火，默了默，道：“东子哥是很崇拜他，可是他是个心里头有数的人，你也别太担心了。这些事情若是真的，也瞒不住人，咱们留意着就是。索性你现在是脱离苦海了，该高兴。”

窗外传来荣娘和蒲泉之张罗暮食的声音，烟火燎燎，热闹，真实，叫人心安。

小梅点点头，垂眸的一瞬间，豆大的泪珠滴落，砸在衾被上成了一个深色的点。她赶忙伸手去抹脸。

“怎么了？”阿英递过帕子给她，“心里头还难过？”

小梅仰起头，将泪水憋了回去，又用帕子按了按眼角，这才道：“阿英，谢谢你。我会报答你的。”

阿英摇了摇头，笑道：“你跟我说报答，我可要生气了。”

她们从小一起玩到大，彼此脾气相投，阿英了解小梅的性子，软弱中自有一股要强的劲儿，只是之前自己做不得主又瞻前顾后，这回的事让她清醒了。

“若不是你们救我出来，恐怕……”她哽咽了一下，顿了顿，“那里关了好多女孩子，说是要验身，每天都有人被带走，再回来已经被他们糟.蹋得不成人形了，有的……根本就回不来了。”

“阿英，你知道我有多怕吗？他们今日叫到我名字的时候，我都不想活了。”

她的声音是颤抖的，牙齿发出磕碰的声音，敲得阿英心里一阵战栗。

同样是女孩子，阿英知道那样的经历、那样的事足以毁掉一个年轻、鲜活的生命。万幸，好在小梅坚持住了。

“别怕，都过去了。”阿英安抚她，“你是个有福气的人。”

响起叩门的声音，荣娘端着餐盘进来。

“你们姐妹两个就在房间里吃饭吧。”她脸上带着笑，“小梅，你阿叔做了你爱吃的菜，可要多吃点。以后这就是你的家，养好自个儿的身子才是最重要的。”

她就像天底下所有善解人意的好母亲一样，宠着女儿，护在怀里，陪着她们慢慢长大。

阿英又多点了几盏灯，烛光照亮了菜肴，香气四溢，看得人食指大动。

“阿英，我……”小梅又一次哽咽了。

“你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