择校

盛夏。

蝉鸣聒噪，归鸟幽鸣。

太阳不知何时从西边的天空渐渐落下帷幕，唯留下漫天的晚霞将阴雨后的天空染得通红。

空气中透着习城特有的润湿清透感，却依旧有些压迫人心。

“那你们再考虑考虑？”一个国字脸戴眼镜的招办老师抹了抹汗涔涔的脸颊，而后又抬头向四周打量。

墙壁斑驳，岁月丝毫未吝啬它那把刻刀，已有些年头的墙壁被雕刻得龇牙裂口，沙发、窗帘、茶几也都微微泛着黄。

成母有些受不住这种打量，脸上闪过一丝不虞之色，出声道：“今天时间也不早了，麻烦各位老师了，我去做晚饭，各位留下来……”

“不了不了。”几位老师一致推拒着，脸上带着标准式的微笑，准备起身离开。临走前还不忘加一句：“这样的条件对你们来说已经是最合适的了，您也劝劝成楚同学。”

成母脸上也赔着笑，客客气气地将一行人送出了门，而后上了二楼。

推开面前的红漆木门。

“楚楚，习中老师又来了，还是昨天那些话，不过人家说除了给五万元奖励和学费免费外，每个月还另外给1000元的生活补助，虽然习中的教学质量赶不上附中，但也是多年的老校了。你要不再考虑考虑……”愈到话尾，成母的声音越微弱，带着难得有的小心翼翼的试探，自己的孩子是市中考状元，上附中本来是板上钉钉的事，但习城高中新建的校区刚好在今年完工，各方面硬件设施得市政府扶持也是赶超附中，关键是人学校现在真心实意地想招自家女儿。

面前的少女身材纤瘦，皮肤白皙，鹅蛋脸型，中长的黑直短发及肩，厚薄适中的刘海下长着一双标准的杏眼，左眼眼角还有一颗泪痣，鼻梁勾出好看的弧度，唇薄浅淡，散发着由内及外的清冷破碎感。

迷醉的橙红色光晕正从敞开的窗户投射进来，似是一捧星星被揉碎后散落在脸颊上，流滚在颈脖间，越发将少女的神韵衬得清明干净。

成楚微微点着头，却又面色淡漠，仿佛还在回味那场来的突然，去也匆匆的瓢泼大雨。

“嗯，那我去接瑶瑶了。”成母犹豫着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

是夜，成楚在朦胧中被吵架声惊醒，成父的斥骂声一如寻常。

起身静坐了一会儿，依旧压不下连日来内心无从说起的躁动，或许是从中考放榜那天起，被相识的、素未谋面的亲戚一次次问话，或许是各个学校招生老师的唇枪舌战，或许是长时间精神紧绷状态后的陡然卸力，也或许是，父母那深夜的争吵声。

……………

这个地方叫池柳巷，是习城这个不大不小的城市里起眼又不起眼的一条民巷，每年季春绿柳成荫，盛夏时节凉荷繁绽，再配上南方地区各具特色的民居，将此处装饰的分外宜居，成楚就长在这样一个水灵灵的地方。

门外传来微弱的动静，成楚起身开门。

一个五岁的小团子就这样映入眼帘，妹妹成瑶正眨巴着一双可爱的星星眼，红彤彤的圆脸蛋还带着睡醒后的微微润红，手里怀抱着一个睡枕，正呆呆地望着自家姐姐。

“进来吧。”成楚的声音带着初睡醒时的朦胧。

“嗯。”小女孩儿的声音透着说不出的乖巧。

成楚依旧依靠在门边，将父母争吵的话语尽收耳底：

“他妈的初中不也是在乡下上的，哪儿来这么多讲究！”成建德怒骂道。

“我跟你说不懂，这两个学校的教学质量差太多了，是楚楚自己努力考出这么高的分，怎么也得听听她的意见！”成母的话里带着拼命撕扯的无奈和挣扎。

成楚就这样听着，好似一个漠不相关的旁观者。就是这样，在很小的时候，什么都不懂，面对父母的争吵只是在一旁睁着大大的眼睛张望，后来渐渐懂得多了，会害怕会恐惧会哭会阻拦，再到现在，似乎已经成了冷血的旁观者。近段时间她总会这样想，自己是个没良心的，也没本事对抗也不敢对抗，面上一贯的清冷，骨子里却是敏感而又自卑。

慢慢长成了自己也有些讨厌的样子。

“听他的意见？她一个女孩子家哪里来的意见，什么时候轮得到她做主了？”

“就这样，别再跟老子吵吵了，习高的条件你还不满意是吧？”

成母噤了声

成建德的声音像是一把锥子，将成楚的心狠狠扎进冰窟。

然后，再自己把自己的心拉起来。

七月，透着 一股说不出的寒。

成楚松开放在妹妹耳朵上的手，微微笑着说道：“睡吧。”

成瑶望着自家姐姐不见情绪的脸，微微愣了愣。

“嗯，姐姐，要多笑。”说着还做了一个鬼脸，然后窜进了被窝。

余夜无梦，成楚睡得较为踏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