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君归
郭奎军营生擒交趾主将,交趾兵败求和。
军中副将顾浅尘立功无数,却在决战中坠崖身亡。
消息传来时,苏州已是深秋,获胜捷报在大街小巷的桂香中传颂,副将身亡的消息不过是衬托战势凶险的花絮。
秋试在即,五哥日夜备考,已久不到枫林村义塾。听到消息后,还是忍不住跑了一趟。
义塾院中的紫藤和杏树已开尽花、落尽果,一片颓态。
散学后的义塾寂然无声,了无生气,五哥推开门,见含辞木然地坐在案前,案上放着授课时的书卷和笔墨,尚未收拾。
五哥轻轻喊了一声,含辞无动于衷。
霜月走过来,一脸担忧道:“小姐散学后就这样呆坐着,叫也叫不应。”
“她……知道顾知州的事了?”
“是。”霜月低下头,没来由地心虚。
五哥面上泛起异样之色。他走到含辞身边,蹲下身,静静等着含辞回神。
“顾浅尘不会死。”含辞终于说道。
“不是一路都是胜仗么,怎么打了胜仗还坠崖,肯定是消息传错了。”
“顾浅尘身手极好,他一个人能打十几个,他不会那么容易死的。”
含辞冷静地说了许多话,拼命给自己的推断找依据。
五哥面色有些发白。
他不用多问,便知道顾浅尘在含辞心中是什么分量。这问题压在他心中许久,如今知道答案,说不清是释然还是心如死灰。
“辛妹妹,你若是心里难过,就哭出来。同我回府里休养几日,这里让李画师来照看。”五哥温柔宽慰。
“嗯,五哥你帮我叫李画师来一趟。”含辞的眼神终于回到人间,她抚了抚有些僵硬的脸。
含辞说有些乏了,不留五哥,又催他回去温书,语气和神情都像平时那般,让五哥不必担忧自己。
五哥无奈,只得转去,走到院门口,含辞又叫住他。
“五哥,你定会高中。”含辞远远对五哥喊道,她消瘦的身影嵌在门框里,成了五哥眼里一幅景。
一夜之间,含辞留信将义塾托付给李画师,她事无巨细写了整整十页纸,将每个学子的习性、功课和进度都描述得一清二楚。
一夜之间,她和云嬷嬷、霜月、大勇交待得一清二楚。
含辞换了身男装,与大勇装扮成主仆,二人二马,南下。
谁也劝不动她,她是屋里做主的人,她心如磐石,绝不相信顾浅尘已殒身。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含辞颠簸在马背上,跌跌撞撞奔袭。她的马术并不好,顾浅尘曾许诺会教她,她要寻着他,让他兑现承诺。
以身体能承受的最快的马,加上最快的船,日夜兼程,风餐露宿,一个半月后,面无血色的含辞,终于赶到广源州。
客栈里,含辞味同嚼蜡吃着肉和菜。
大勇将打听来的消息一一说给她听。
郭将军已同交趾和谈,交趾许诺臣服,每年来朝,交趾残军退出边境,永不再犯。郭将军军营已拔营去往邕州,继而班师回京。
“人人都说郭将军营中有一名猛将,自出邕州后,一路到广源州的胜仗都是他打下的。最后一战,厮杀了一整日,斩了交趾副将,又生擒了主将,让交趾军元气大伤。可这副将因伤势过重,下山时不慎坠崖身亡。”
“这说的便是顾都统顾大人。”
“寻到尸身了?”含辞问。
“打听不到这个。”
那便自己去找。
岭南初冬气候便如中原秋季,含辞换上薄衣,束好裤脚,和大勇进山去。
这是顾浅尘与交趾军血战一日的那片山。
昔日战场,已化为一片苍凉之地。曾经的刀光剑影、血染山林,如今只剩断壁残垣、草木凋零。
含辞和大勇在山里足足走了三日,一无所获。
山下最近的村子,因战乱逃得只剩一户孤寡老者,老者告诉他们,那场大战后,他进山时见到郭将军营中的人在山中寻人,将整片山都翻遍了也未寻着。
含辞心如刀割,她跌跌撞撞来到山崖,崖边摆着祭祀过的残香和酒碗,山涧带着水气的凉风袭来,脚下万丈深渊隐在密林间。
若从此摔下,定是粉身碎骨。
大勇紧跟在含辞身旁,欲言又止,含辞回身冲他凄然一笑,“你去找些祭品来。”
大勇:“小姐勿要灰心,说不定顾大人吉人自有天相……”万丈深渊在眼前,这话说得他自己也不信。
大勇又宽慰几句,含辞哪里肯听,他只好下山去备祭品。
才走几步远,终是放心不下,又折返回来,这一回头,把他吓得魂飞魄散--山崖边哪还有人影!
“小姐--”大勇绝望的呼喊响彻山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