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叹息
喝口茶润润喉,继而发话:“再查,此案必要查得水落石出。”
安排了州衙办案最得力的两名捕快连夜去往余杭县复查此案,又命杨鼎仪直接把此案由县衙移交至州衙。安排停当后,顾浅尘散了众人,和谢居安回到简乐堂。
“我跑一趟余杭县吧。”谢居安请示。
顾浅尘一愣。以他的性子,是要亲自跑一趟余杭。
“我有个旧交在余杭县衙,他有些功夫在身上,结交的三教九流多,消息灵通,找他打听,事半功倍。”谢居安说完,顾浅尘点点头。
三日后,谢居安带着一名壮汉星夜赶回州衙,顾浅尘在简乐堂与二人会面。
壮汉与谢居安一般高,身形却比谢居安魁梧一倍,配一张国字脸,一看就是不好惹的武夫,与谢居安站在一处,一文一武,相得益彰。
壮汉不等谢居安介绍,便拱手行礼道:“顾大人,在下是余杭县衙门的捕快王喜,听说州衙要亲审曹三一案,特来禀报。”声如洪钟,与相貌十分匹配。
“王喜是小人的发小,他在余杭做过几年兵马使,又做了几年捕快,在余杭没有他打听不到的事。”谢居安话说得如此满,看来已有查获。
顾浅尘眉毛一扬,“查到了什么?”
曹三一家并非服毒自尽。麦苗钱的利钱只有二分,比往年找富户贷的利钱少出许多,曹三一家虽是逃难至此,但扎根十几年,也攒下几亩薄田一份家业,今年没有天灾,他家虽收成不济,却并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从情理上讲,曹三家不至于因腾挪不出麦苗钱便要合家自尽。
药铺里没有查到曹三家买断肠草的记录,曹三家的灶房打扫得干干净净,药渣都没看到,灶房里还搜到旧年的腊肉,菜园里的菜地当夜还浇了水。一切看起来都不像这家人要走绝路的模样。
可据仵作的查验,这家人的死因确实是服了断肠草毒发身亡。
“是有人投的毒。”王喜断言。
“可有证据?”顾浅尘道。
“若无证据,下官也不敢如此武断。只是,投毒的人早已不在余杭了,是不是活着还不可得知。”
“如此看来,是冲着麦苗法来的,也就是冲着本官来的了。”顾浅尘并不意外。
“林固益。”顾浅尘话刚落音,谢居安就说出这个名字,“麦苗法并不会伤着他们根本,以林家的地位,犯不着与州衙为敌,恐怕是受他汴京那位贵人的指使。”
“汴京……闻相?”顾浅尘疑惑起来,似在自问自答,谢居安重重地点了点头,语气凝重,“闻相如今已位居中书省之首,顾大人,咱们触到这根弦,得打起十二分精神。”
“这根弦,早就触到了。”顾浅尘离京已久,但他知道,京中那些人,不会轻易放过他。
年底将至,以杭州今年的政绩和麦苗法试行的功绩,顾浅尘回京必受嘉奖,京中那些人,怕是早就按耐不住了。
“明日请林老爷来州衙喝茶,许久没见他了。”顾浅尘轻轻笑了。
谢居安和王喜又将余杭灭门案的一些细节同顾浅尘禀明,三人商议一番,不知不觉已是夜深,二人告退后,顾浅尘忆起京中旧事,一个人闷坐了一回。
“顾大人,您睡下了吗?”一阵轻微的敲门声打断了顾浅尘思绪,是简乐堂值夜的衙役。
“何事?”顾浅尘隔着门问道。
“苏州传来急脚递,您是这会儿看还是明早再看?”衙役恭恭敬敬地请示。
苏州……顾浅尘打了个激灵,疾步跨到门口,猛地把门打开,那衙役倒是吓了一跳,诚惶诚恐地把急脚递呈上。
长留的字。顾浅尘脸色一凝,把信筒搁到案上,深吸一口气,才去拆那烙了火印卷得密密实实的信笺。
含辞小姐或已许给织锦陈家。公子速来。
寥寥数字,顾浅尘反复看了几遍,手心湿起来。门未及关上,冬夜里的寒风簌簌地扑进来,卷得案上的烛灯忽明忽暗,火苗极力地抵抗着,最终扑的一声,熄灭在暗夜里,徒留一缕叹息般的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