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

能告诉我，为什么金繁不喜欢我呢。”

宁楚楚默不作声地握住她的手，看见她指上缠着的绢纱，关切地问：“姐姐，你的手怎么了？”

“没什么大事。我在夫人那里修剪花枝，不小心剪了自己的手。”宫紫商叹息着说：“妹妹，你虽然年纪比我小，但见识比我多多了。我想，能给我一个答案的人，也就只有你了。”

宁楚楚垂眸想了想，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觉得金侍卫心里也是有姐姐的……话本里不都是这样写的吗？当你哪天不喜欢他了，他反倒会觉得失落，才能看清自己的内心。到了那个时候，就是金侍卫天天追着姐姐跑了。”

“你和夫人说的一样。”宫紫商破涕为笑，但很快又撅起嘴：“可我就是做不到不喜欢他啊……”

“真心，是世间最难得的东西。”宁楚楚拍拍她的手背：“有朝一日，金侍卫定会看到姐姐的一片真心。”

“你说得对，我不是轻易放弃的人。”宫紫商重新振作起来，满脸斗志：“我可是立志要重振商宫的女人。宫、商、角、徵、羽，商可是排第一的……终有一天，我会让金繁看到我的真心，也会让父亲为有我这个女儿而骄傲！”

宁楚楚在宫紫商看似喜笑颜开的脸上，读出了隐藏得很深的苦楚。她放轻声音说：“姐姐，你应该先爱自己。而不是为了谁才成为什么样的你。”

见瞒不过她，宫紫商低头苦笑道：“你应该也听说了，我这个商宫宫主，是暂时的……只因为弟弟年幼，才能轮得到我来做。”

“在我眼里，姐姐就是名副其实的商宫宫主。”宁楚楚眸中闪亮起来，如漫天星光：“你做的那些武器，真的很厉害啊！我以前从来没见过。”

“谢谢你啊。”宫紫商看着她的眼睛，终于忍不住了，抱着她大哭起来：“你不知道，我爹从小到大都没有夸过我，哪怕一次，从来没有……”

宁楚楚听着她的哭声，脸上有所动容，思绪飘远了，飘回了如今已远在天边的槐谷。那是她记忆中的槐谷。

阿娘病逝的时候，树上的槐花还在漫山遍野地开着，与纯白的灯笼和祭烛融为了一体，难以区分。

她和爹爹跪在灵堂里。来祭拜的族人很多，他们不停安慰着父女二人，从白天到黑夜。当灵堂里彻底只剩下烛光时，爹爹站了起来。他抱起她，说：“乖孩子，该喝药了。”

在做了关于阿娘的那个可怕噩梦之后，爹爹就总是要她喝药。那药很怪，又苦又酸，她咬牙摇头，怎么也不愿张口。爹爹的表情变了，他端起碗，强硬地灌进她的喉咙。

“咳咳……”她不敢相信，爹爹好像变了一个人。然后他狰狞着说：“乖孩子，喝药。”她还想摇头，却惊恐地发现，自己的手动了，接过碗一饮而尽。

爹爹露出如愿的笑，喃喃道：“我终于做到了……”

那时她几岁？已经记不清了。

宁楚楚也不想再记起，她到底花了多长的时间，才走到了今日。

……

宫门岗哨的钟声突兀在夜里响起，夜鸦盘旋在空中，发出尖锐的啼叫。

长老议事厅里，空空荡荡。血色染月，暗夜冷寂，一具死状凄惨的尸体被吊在天花板上，尸体在地面投下漆黑恐怖的影子，鲜血顺着尸体滴滴答答地流下，慢慢凝聚成一汪血泊。

借着月光才能勉强看清，那具被高悬的尸体，竟是月长老的。

在他身后，议事厅的高墙上，杀人者留下了用血写就的诗句——

执刃殇，长老亡，

亡者无声，弑者无名，

上善若水，大刃无锋。

字迹猩红而张狂，尸体的阴影落在上面摇晃，仿佛预示着不祥之兆。

宫门的夜空又一次飘起了无数白色天灯。宁楚楚站在上官浅的屋子跟前，一把推开了她的房门。

灯还亮着，人却不在房中。

她去哪里了？

宁楚楚脸色不太好，朝外面奔去。

她刚刚跨出门槛，就见不远处宫远徵身后跟着两个黑衣侍卫，他一边极速行进，一边戴上薄薄的金属丝编织的手套，表情看上去有种嗜血一样的兴奋。

这才过了多久，宫门就又出事了。

宁楚楚没有过去找他，只是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心乱如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