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恨
若有能力自己就能解开限制便是了,你平常难道也是这么求人的吗?”
徽月笑了一会,又抱着膝盖痛哭了一阵,咬着牙将地下的路今慈背在身上往前。她瘦小的身影在雪地留下一个个脚印,没注意脚下不小心滑倒,膝盖被雪水打湿,她掀开裙摆一看脚踝的淤青。
来时一群人说说笑笑,如今她独自踩在盐一样的雪里,心里下的这一场雪淹没了伤疤。
是所有修士的路都是这么难走吗?她坐在雪地上想。
明明冰髓拿到了,邪魔死了,百煞封魔榜的碎片也没让路今慈拿到,为什么还是这么难受?
她拍拍拍身上的雪,恨不得将地上的少年千刀万剐。
路今慈睫毛也很长,发尾带着点婴儿卷。只可惜脸上全是血,像小河一样顺着他脸庞滑下看着有那么几分支离破碎,也很有欺诈性。
徽月没有怜惜,甚至无数次想捡起地下碎裂的冰刺穿他脖子。她大口大口地喘气,吐息在严寒的天气下瞬间化为白雾。
“月月……你醒来……我好后悔……”突而听到他低喃徽月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哈?他在胡言乱语什么。
她回眸发现少年陷入癔症,原来献祭对他不是完全没有影响。
癔症对非人族之外的影响小,七焚台那日已然验出他不是邪魔族,那如果他是半人半魔呢?
躲过七焚台就说得通了。
即便很嫌恶,她依旧背他起来,鼻尖被他身上的血腥味占满。路今慈很沉,徽月尝试走的每一步都像走在刀尖上,从未想过有一天走路会这么难。
娘亲都没被她这么背过。
一望无际的白色雪原中,她一路滴下的血染地上宛若腊梅,红而妖,是旁人从未见过的姿态。
鬼泣血一直站在不远处,暴风雪一袭来他手中的傀儡丝瞬间射出,不多时百煞封魔榜碎片就落入他手中,发着黑光。
死气消散后它异常安静,质地一摸特别像黑色羊脂玉,莹润温和。
他回头望着徽月的背影,啧声:“真蠢,他真的分的清你吗?”
他自然是无法忘记,那日徽月来之前路今慈连斩的那几只魔,多么狡诈啊,装成仙山弟子们的模样,路今慈偏偏一切一个准,究竟是习惯了癔症多少年才会如此娴熟。
徽月回来的消息轰动了整个长衡仙山。她被发现时虚弱地倒在门口,又是与路今慈。这几日,她房间的灯几夜未灭,大家焦虑地在门口走来走去,金盆中清水进去血水离去。
徽月陷入无尽黑暗中,伸手不见五指。向前走,她抬头看见乌山铸剑的祭塔,高得惊悚通体黝黑,每天都有人死去。
哥哥拉着娘亲站火焰边,好似注意到了宋徽月的存在:“月月,闭上眼,回家吧。”
她何曾见过这么高的火星,太漂亮了,就像是上元节惊鸿一瞥的打铁花。她曾经是欣喜,现在是痛苦,以亲人血肉铸成的剑太触目惊心了,她不忍去看。
“不要!”
徽月跑向祭塔,眼前的祭塔却是扭曲变形成了一把剑,抵上她喉咙,她心下一惊。
问灵叹了一口气:“现在分清虚实了吗?我早就说过你极易被幻术蛊惑。”
无数的蓝光幻化成一名女修。那女修闭眼低眉,脚尖点地,白衣宛若烛龙吐雾快速翻腾坠落在地上,蓝纱又似庙中蟠旗迎风飘飘停留在半空,她簪上配花,牡丹装点鹅蛋脸还艳丽着,手中低斜的剑就已经在徽月脖颈间割出血丝。
师父……
徽月怔然望着,中了癔症的师弟师兄的眼中也常常是这般景象吗?
她垂眸:“师父,我不会再意气用事了。”
问灵额间莲花印记浮现,一束蓝光打在徽月手心。徽月翻开手中的古籍,发现是一本心法,封面上书写着《玉碎雪》。
“你不要再让为师失望,”问灵抚上徽月的头,“所剩的时间也不多了。”
徽月缓缓睁眼,身上也没那么冷了,她听着床边清越的铃响静下心来,不由自主捏紧身上盖着的棉被,是自己的房间也是她喜欢的香薰,她后知后觉想起昏迷前所见的那些恰要下山做任务弟子们的急切表情,回家了。
里边的声响惊动了外头的人。
纱帐轻轻掀开,进来一个十六七岁的青衣少女,见徽月醒了很是欢喜。
还好鸢儿没事。
徽月抬起头,哑声:“鸢儿,我带着冰髓回来了。”
仔细看,面前的少女不是圆脸而是下巴尖瘦的瓜子脸,连着这副五官都是那么的陌生,这不是鸢儿,而是前世鸢儿死后爹爹再给她找的丫头,映春。
映春尴尬道:“鸢儿姐姐下山去看家里人了,这段时间由我来照顾小姐。”
可她说话时候的眼神躲躲闪闪,徽月深吸一口气,虚弱地笑道:“能不能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
别是出事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