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生梦死

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今夜无星无月，漆黑一片的夜色中，只有这一大片恢弘建筑灯火通明。

风吹过翘角挑梁上悬挂的冷沁风铃，发出一阵阵悦耳之音。铃声似能勾人魂魄，令人不知不觉间如痴如醉。

赵锦玉已经醉了，大醉。

李锦时也已经醉了。赵南子看着趴在酒桌上的二人，面上波澜不惊。他抬手，立刻便有几名侍卫上来，架起大醉的李锦时和赵锦玉。

挎刀侍卫毕恭毕敬，“宗主，这两个人？”

“送他们回客房。”

“宗主？”他还要说什么，却见赵南子抬手，于是话音止住。回身，指挥着侍卫们送两醉鬼回客房。

赵南子看着歪歪斜斜的李锦时和赵锦玉，有些出神。良久后他才坐下来，就端坐在酒桌前。桌上杯盘狼藉，上好的美酒不知道喝了几坛。

有人上前迅速的收拾了残局，换上崭新的雪白桌布，重新上了水晶杯和血红的葡萄酒。全程训练有素毫无声响。赵南子斟满葡萄酒，轻晃杯子，看着那血红挂满杯。这么红的酒，一如人血。

“路蛮。”赵南子轻声。挎刀的路蛮立刻出现在他面前，毕恭毕敬的施礼，眼中满是参不透。

赵南子依旧看着水晶杯中的酒水，语气平静，“你可有话要问？”

“宗主，小的愚钝。不明白宗主为何要把这两个麻烦弄来。”

赵南子抬眼看路蛮，“你可曾听过一个传说？”

路蛮腰弯得更低，“小的自幼跟随宗主开疆辟土，不识几个大字。若要小的上阵杀敌小的自然不含糊，可若要问小的传说故事之类，的确难为小的了。”

赵南子呷了口酒水，朝路蛮勾勾手。后者忙躬身过来，赵南子便道，“传说上古时魔星楚篱落搅动天地，在三界就要尽毁之时，她的爱人石天齐拼得与她玉石俱焚。二人身躯化作一滴血泪，落在大荒生根发芽，长出一对并蒂双生花。双生花一善一恶，恶的那个每一千多年便重现人间，搅动天地。善的那个就会大义灭亲，亲手杀了恶的那个，并流下一滴泪。”

“那滴泪滴在地上，大片大片的草木枯死，哪怕鸟儿也飞不出三步。而这滴泪，便是无根水。”

“这么说，无根水是祸水。”路蛮问道。

“却不尽然。据说一千两百年前，人间界有位修仙者偶然得到了那滴无根水，喝下后当场白日飞升。”

“这么说无根水是仙丹？可是喝了不就没有了？”路蛮越来越糊涂了，他看着赵南子的脸，那张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自己这位主人心思深沉，却是他无论如何也猜不透的。

“非也。那无根水生生不息，永不枯竭。只因石天齐与楚篱落的恩怨不散，轮回不断。而有轮回，就会有新的无根水出现。如今算来，正该新的无根水现世了。”

“这么神奇。”路蛮挠头，“小人还是不懂，这神奇的无根水和无妄山有什么关系？宗主为何大费周章要把无妄山两个徒子徒孙弄来？”

赵南子拍了拍路蛮的肩， “你与本王南征北战多久了？”

“二十三年。”路蛮想也不想便回答。

“二十三年，的确不短了。你可有什么心愿？”

路蛮心惊，忙抬眼看赵南子，却见他面色如常。路蛮战战兢兢回道，“小的想，有朝一日主上江山一统，小的便娶个媳妇生几个孩子。小的没出息，让宗主见笑了。”路蛮腿一软跪了下去。他生怕自己的小心思被宗主瞧出——真是该死，就在他说出这些话的时候，脑中居然又出现了那一闪而过的红衣。

赵南子伸手搀起路蛮，“人之常情。实话与你说，本王连年征战也累了。这江山一统后本王也想过点清闲日子。对了路蛮，你今年年岁几何？”

“回宗主，小的七岁跟随宗主，如今已经三十了。”

“你都三十了。本王二十四岁带兵打仗，如今也虚度四十有七光阴。本王老了。”

“宗主，您正值壮年。”路蛮仰头看高高在上的主子。穹顶上高悬的东珠令这里亮若白昼，也照得宗主头上的白发无所遁形。

不知何时，这正值壮年的宗主居然有白发了。

“路蛮，本王若得了这天下，虽说想要偷得半日清闲，可天下却不让本王清闲。这乱世已久，如本王一统，自然要好生治理。”赵南子仰头长舒口气，“本王有好多手段，只是常年征战早已落下旧疾，本王只怕时日无多——”

“宗主您必然千秋万载。”路蛮膝行几步，一把抱住赵南子的腿，眼中泪光闪动，“我懂了。听说无妄山有全天下最隐.秘周全的情.报.系.统，还听说那李锦时只差最后一步便要功成升仙，想来这李锦时和赵锦玉此时下山必然是找无根水。他们一定知道无根水的下落。小的这就去把他们抓起来严.刑.拷.打，定然把无根水送到主上您面前。宗主您必然长生不老，一统江山。”

赵南子轻抚路蛮的头，这莽夫。